旮旮角角贵州史｜嘉靖年间，这位花甲老人在贵阳一下子建成两座书院

明嘉靖十九年（1540），58岁的蒋信站在贵州提学道官署前，看到东侧文明书院的荒址（今市府路市人民政府原址），不禁百感交集。

蒋信（1483—1559），字卿实，号道林，常德人。 嘉靖十一年（1532）五十岁时中进士，可谓大器晚成。授户部主事，转兵部员外郎，十五年（1536）任四川按察司水利佥事。十九年（1540）迁贵州提学副使。

蒋信著作

正德五年（1510）王阳明谪归，改任庐陵知县，赴任路上经过常德，蒋信遂有机会拜王阳明为师，称得上是阳明先生的亲灸弟子。

有文章说蒋信和好友冀元亨曾赴修文龙场就学，系误解。《明儒学案》与《黔诗纪略》所记亦误。

蒋信撰冀元亨墓表说：“岁正德庚午，阳明子起谪，道常，与某同请见而师拜之”；孙应鳌所撰蒋信墓志铭：“及阳明王先生自龙场谪归，先生见焉”；浙江余姚人赵锦为蒋信文集作序：“先生早岁，与冀元亨同谒阳明先生于其里之潮音阁，深见器重”，都说得很清楚了。（蒋信与冀元亨在正德三年并未跟随阳明入黔，而是在五年阳明由黔返庐陵时才真正跟随其求学。）

文明书院所在是元代顺元路儒学旧址，皇庆年间教授何成禄建。明弘治十八年(1505)，贵州提学副使毛科征用原地上的民宅，左面建文明书院，“以陶熔士子矣”；右面建提学道官署，“以考较师生而兼理庶政”。挖地基时，掘出一块断碑《重修顺元儒学记》，证实是顺元路儒学旧址。

贵阳市府路街口的王阳明及文明书院介绍碑

正德四年（1509），王阳明应贵州提学副使席书之邀请主讲文明书院，到蒋信来此，三十年间，不仅书院毁圯，连道署都一度改为清军察院（负责监察卫所军伍事务）。阳明先生为生徒讲学的盛况已不复得见，眼前却是一片荒芜，而且在前年，监察御史游居敬还要求禁王守仁及湛若水所著书和毁其书院。

蒋信决心要恢复文明书院，“以育蒙士”。他设法筹集资金，宣慰使水西安氏和水东宋氏也提供了部分赞助，花了半年时间，复建了文明书院。建成后，蒋信亲自讲学，郡县、卫所的士子纷纷带着干粮来就学，书院就显得有些窄隘了。正好提学道官署西侧还有一片空地，蒋信就想再建一座书院，巡按、巡抚都愿意资助，于是到嘉靖二十一年（1542）又建成了正学书院，高旷敞亮，比文明书院还要好一些。这样就形成了提学道官署两侧东为文明书院西为正学书院的格局。

箭头所指为提学道，其东面为文明书院，西面为正学书院

蒋信《新建正学书院落成记》说，当年阳明先生曾住在这里，如今已听不到其讲授的渊博学识。过了三十年，我在这里开讲授课，将先生的学论延续下去，难道是偶然的事吗。兴学，是我的责任啊。因此蒋信将书院命名“正学”，而且公开申明，“曰正学，何为者也?正学者，心学也”，蒋信也由此被称为“正学先生”，集中全省优秀士子于两书院学习并亲自执教，“一时士习翕然丕变”。

同时，回想起三十年前王阳明的启蒙之功，蒋信为龙场的阳明祠增设祭田，以表心意；湖广省清浪等五卫的生员乡试，路途险远，上疏让他们附试贵州。

蒋信先拜师王阳明，后师从湛若水，其学术偏于湛的“随处体认天理”，故《明史》蒋信传附于谌若水传。王阳明在常德见到蒋信、冀元亨等当地诸生时，主要以“静坐”为教，即“端居澄默，以求静一”。后来曾追随阳明先生就学的友人刘观时向蒋信“尽道其所闻格致之学”，转授阳明先生的“格物致知”“致良知”的学说。

蒋信曾在成都大益书院以“默坐澄心，体认天理”训迪诸生。他在会通湛若水、王阳明学说的基础上，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心学思想，视"万物一体"说为儒学的"立根处"，而且“以笃伦修行为实践，以明理通事务为致用之具”。当时，阳明学风行天下，门徒遍布，大多流于空疏。《明史》说蒋信“践履笃实，不事虚谈”，蒋自己亦说：“彼以口谈，吾以躬行；彼以臆说，吾以默识；彼标榜，吾暗然”。我估计蒋在文明、正学书院所授亦如此。所以，在研究黔中王学时，不应忽略蒋信的启迪和影响。

蒋信的贵州弟子中，佼佼者当属马廷锡、李渭和孙应鳌，均为黔中王学的主将。蒋信提学贵州时，贵阳马廷锡、思南李渭受学于门下。

李渭书法

蒋信创建湖南桃冈书院，马廷锡弃官求学，再师蒋信。后讲学贵阳，“俨嗣桃冈之盛”，成为一代宗师。李渭生平无日不以讲学为事，反对空论，力倡“先行”，始终强调以“行”摄“知”。

清平卫孙应鳌为黔中王门成就最著、影响最大者。清代莫友芝称其为：“以儒术经世，为贵州开省以来人物冠，即以词章论，亦未有媲于先生者。”蒋信提学贵州时，孙应鳌未能求学其门下。嘉靖32年（1553）中进士后，“往来道武陵境，始见之，见则未尝不造膝移日，虽旋别去，凡谈说之入耳，鼎鼎于心，又未尝忘也”。李独清先生亦认为：“先生之学，得力于信者居多”。而蒋信也极为器重孙应鳌，他在临终前交代两个儿子，行状由跟随他较久的柳东伯撰写，而墓志铭则一定要由孙应鳌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