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
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是这几年大热的书,其中讲到,“在踏上食物链顶端的路上,使用火可说是迈出了一大步。早在大约八十万年前,就已经有部分人种偶尔会使用火,而到了大约三十万年前,对直立人、尼安德特人以及智人的祖先来说,用火已是家常便饭。这个时候,人类不仅用火当作可靠的光源和热源,还可以用这项致命的武器和不怀好意的狮子一较高下”,“火带来的最大好处在于开始能够烹饪”。
而几乎可以肯定地说,烧烤是人类最早发明的烹饪方式之一。古已有之,按照这个逻辑往下走,也许便可以解释为何我们偏于此道情有独钟,欲罢不能。
话说今年立夏前后,天气不给力,迟迟不能晴暖,阴雨绵绵,持续甚久。有朋友却已按捺不住心情,开始组织户外烧烤。说干就干。在花溪松柏山水库租了烧烤摊位,热忱的朋友们事先备好料,开几件啤酒,于烟熏火燎中开吃。
根据经验,最受欢迎的永远是各种肉,特别是肥厚多汁的排骨,一咬一嘴油,令人陶醉,虽然现在也真的吃不了太多。我每想先祖们打猎成功,缺盐少酱、半生不熟地烤将起来,也是这一口饱满的滋味最称快意,安慰人心,疗饥止馋。接下来是豆腐和土豆,而蔬菜几乎无人问津。
关于烧烤,我们这一辈人接触得不算早,原因很简单,毕竟出生在计划经济末期,肉可不是一个敞开来供应的商品。犹忆幼时,冬天家里灌制香肠,剩下一点肉,母亲就火上烤熟了,给我们尝尝鲜。现在回想,其实味道并不甚佳。有过腌香肠的经验便知道,里面要揉进去料酒,加之口味偏咸,只能说杀杀馋虫而已。
比较正式地吃烧烤,印象中应该在大学时代。花溪水库一带,每逢休息天又是好天气,远远就能看到上空漂浮的烟雾,一堆堆一丛丛都是烧烤点。我碰巧与几个物电系的理科生同寝室,他们心不灵而手巧,乐意制造工具,于是便买了铁丝,花几天功夫,楞编出一个不算漂亮却实用的烧烤架。廉价的鸡皮、鸡翅、猪牛肉,配上劣质红酒,足够我们大快朵颐了,至今相册里还有不少照片为证。
值得一说的,是在韩国。2002年,韩日世界杯期间,我被单位派到那时还叫汉城的首尔采访。物价甚贵,更乏肉食,偶尔打牙祭,最喜欢的就是当地日常百姓乐去的烧烤店。
烧烤店在汉城几乎随处可觅,面积通常不小。入座后,侍者在炭火上搁好铁架,猪、牛里脊肉必不可少,皆为巴掌厚的长方条,经火熏炙,旋即滋滋作响,香气扑鼻,侍者随即剪成小段,略加翻烤即可食。
吃时蘸辣椒酱,辅以大葱,取生菜一张卷而食之,大概是为解其油腻的意思。过了肉瘾之后,佐以白米饭一碗,海菜汤一钵,泡菜一碟,极饱,而一人所费不过万余元韩币。
韩国人吃烤肉甚有豪气,全不似平素温文尔雅的模样,标配除啤酒外,还喝一种当地所产的“清酒”,半斤装小瓶约合人民币五到六元,酒精度甚低。韩国队历史性地闯入世界杯半决赛当晚,汉城街头所有烧烤店都免费赠饮此酒。我恭逢其盛,被一拨殊不相识的韩国汉子拖住喝至天亮才放归,且执意要将其送回酒店,一路高歌过市。
酒酣耳热,击节而歌,倒真是烧烤店里该有的光景。
末了还想起一件事,据名作家汪曾祺先生的公子汪朗说,“烤”本是民间俗语,有音无字,后来北京城里有名的“烤肉宛”老板恳请齐白石题字,老爷子大笔一挥,发明了这个“烤”字。我十几年前慕名前去,早不是梁实秋文章里描写的模样,院子中间加上“大支子,十几条大汉在熊熊烈火周围,一面烤肉一面烤人”。跟一般餐馆无别,点菜坐下,烤好的羊肉装在盘子里端上来,就着烧饼吃,滋味尚好,气势则远不足矣。
来自民间的吃食,需要民间的智慧加以发扬光大,上面所说的,算是一个例子。而据历史家称,十三世纪之时,蒙古人的铁骑一度征服高丽,大概因此而导致韩国人烤肉文化的复兴,北京人吃烤肉,恐怕也一样少不了所谓游牧民族入侵者的熏陶。
话说回来,烤肉须自助,这一点非常重要,方可略为残留些原始人的意味。毕竟,从人类漫长的发展历史来看,我们成为文明人的时间非常短暂。
撰文:周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