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少艺术作品中,丁宝桢给人们留下的印象似乎只是一个风骨棱棱的儒官廉吏,尤为人们熟知的是诛安德海,治理水患以及整顿盐政。殊不知丁宝桢还是一个洋务派,更是一个着力巩固西藏边防,抵御外国势力侵入,维护国家统一的爱国者。
丁宝桢像
同治十三年(1874),英国派出以柏郎上校为首的探路队,由武装士兵护送,探查缅滇陆路。英国驻华公使派翻译马嘉理到缅甸迎接。光绪元年正月(1875),马嘉理到缅甸八莫与柏郎会合后,率领武装探路队不事先通知中国地方官,就擅自闯入云南。2月21日,在云南腾越地区的蛮允附近与当地的少数民族发生冲突,马嘉理与数名随行人员被打死。这即是轰动一时的“滇案”,或称“马嘉理事件”。光绪二年(1876),英国以“滇案”要挟清政府与其签订《烟台条约》,其中重要的一款即英人可以“入藏”考察,为日后英国染指西藏开启了方便之门。英国的企图是从长江水道进入四川,而后由四川进入西藏,从而打通从印度直通西藏进入中国内地的道路。
光绪三年(1877),丁宝桢任四川总督才两个月,就有英国人从成都动身,准备经川康入西藏“游历”。丁宝桢对英人在川藏的行踪,始终给予密切注意,他探知这些英国人到处会见境内少数民族,每到一地,都绘制详细的地图,按其行程路线,实际上是探测从内地通往印度的路程。他认为英人表面上是考察通商事宜,实际是“查看道路形势”,为日后从印度经西藏进入四川及内地作准备。丁宝桢立即采取了相应措施,一是因有条约在先,只能设法“婉言阻止,决不令其轻入”;二是万一阻止不了,便增派人员名为陪护,实为加强监察。这些措施确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自上年滇案议结,准洋人人藏探路,去岁七、八月以来,洋人来川游历者十倍于前。其欲入藏者,十居三四,均经密饬各地方官,设法劝阻。幸皆废然而返,稍安无事”。有英国人到达巴塘,打算入藏,“藏中番众一闻洋人入境,哗然聚兵拦阻, 情势汹汹”。当丁宝桢在得知英国人受到藏人武装阻挡之后,他觉得是好事,于是顺势采取了“借藏阻洋”的策略,收到了明显的效果。不过也有一定的“后遗症”,出现了“汉洋皆阻”的情况,连丁宝桢自己派出的丁士彬、黄懋材都遇阻折返。
抗击英人的藏兵
光绪四年(1878),丁宝桢以“西藏密迩印度,英人占据大吉岭加意经营与卫藏密近”,“英人之窥视藏地,已非朝夕”,上奏由黄懋材“游历印度,察看形势,绘画与图,以资考证”。清廷委黄懋材以“四品顶戴出境换二品顶戴”前往西藏、印度察看情形。同年七月初七,黄懋材与高安章鸿均、长沙聂振声、慈溪裘祖荫等一行6人由成都起程,经缅甸西行到达印度,游历印度各地达半年之久,后由孟加拉航海而返。据《薛福成日记》载:黄懋材“行抵前藏,道途梗塞,折回滇南徼外,绕出缅甸诸国”,“至孟加拉、遍游五印度诸部。”光绪五年(1879)“事竣,航海返沪”,“亲历穷荒,绘图立说”。丁宝桢担心英军总有一天会入藏,才派黄懋材去考察。黄懋材从印度报纸上得知,英国当局的批准修建通往大吉岭铁路,指出“余观英人不惜重费新建铁路,又令闽广之人住居其地,无非垂涎于藏地通商耳”。因此他建议在江孜、定日、帕克里等地整顿和加强边防,得到丁宝桢的肯定。在与王闓运的交谈中,丁宝桢就提出:“印度必为战地,英人谋出缅、藏。欲建重镇于藏内,设谍孟拉间以边防。”
同年七月七日,丁宝桢给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沈桂芬写了一封信。丁在信中说:虽然采取相应措施,尽力阻止英国人入藏,“今则由边外行走,前途既难阻拦,川省自无从设法。”丁宝桢提出“似须选派一方正廉明大员,赴藏一行,亲为查看”,设法革除处理西藏问题的“太甚之弊”。因势利导,为之约立定章,使西藏的治理有章可循。“乃可使外来游历者,不致有意外之虞,或可图数十年之安耳。” 丁还自请赴藏:“特不揣冒昧,急拟亲赴藏中一行,俾可相机布置,期于洋务、藏务获二、三十年之安。”。丁宝桢说:“夫人情莫不好逸而恶劳,计由川人藏,往返约万八千余里,长途跋涉,边外荒寒,风沙霜雪,在在警心。宝桢亦属人情,岂愿出此?”但是,这件事关系到“今日要图”,为了日后的边疆安全,丁宝桢“不敢惜身惮劳”,愿意亲身赴藏。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信没有发出。但可见丁宝桢对“经营西藏”之事的重视。
丁宝桢认为虽然如此,也只能是一时之宜,长远之计应该是切实加强西藏边防。他认为川藏一体,唇齿相依,经营好四川,就为西藏的防务提供了强大的后盾。他创办机器局,制造火药枪炮;改革盐政,实行官运商销,“所收税羡截厘及各杂款至一百余万两”,增加了四川的财政收入。盐价得到控制,特别是使贵州人民受益。“裁郡县夫马费,又岁省数十万金,蜀民始免重敛之困”。整编绿营、防军,留强汰弱。所有防营均“勤习枪炮阵法,并精练打靶等事”,要让这支军队“足供一战,不至甘心让人”。丁再三上奏折强调英国对西南和西藏的野心,拒绝朝廷裁军减勇。他推荐薛福成薛福保兄弟、黎庶昌、徐建寅等“博求通识之士”,又提拔重用曾昭吉等技术人才,让他们在洋务运动和发展新式机器工业方面中发挥重要作用。
光绪五年(1879),朝廷授予丁宝桢筹划西藏事务的大权,与驻藏帮办大臣色楞额一起谋划藏事。他为了加强西藏的边防能力,遵照定制,坚持派川军驻藏;增调兵力驻扎巴塘、理塘;向西藏官兵每年六万两足额拨给粮饷,甚至有时还超过定额调拨。而且丁宝桢提出要处理好汉蕃之间的关系,“则必仍令汉蕃合而为一”,所以他积极调解西藏汉蕃官员之间的矛盾,以及川藏地区土司之间的争端,赞赏地方头人向朝廷进贡。他还主张和廓尔喀(今尼泊尔)、布鲁克巴(今不丹)搞好关系,“欲图内地之安,则境外藩篱必先自固”。西藏僧俗各界对洋人入藏也极为担心,奋力反抗,英国人在西藏通商的企图一时未能实现。
丁宝桢在给沈桂芬的信函中曾提出拟亲自赴藏。据《湘绮府君年谱》说,光绪八年(1882)丁宝桢去信要王闓运代拟疏稿,又提出“盖欲经营西藏,通印度、取缅甸,以遏英、俄、法之窥伺,且自请出使以觇夷情”,而这时的丁宝桢已经62岁了,由此可见他的拳拳爱国热忱。
光绪十一年(1885),丁已病重,对英国使臣马科雷要求入藏考察并协议与印度通商一事,再次上奏揭露其险恶用心。他说:“外国人之用心也强狠,而为谋也阴鸷,每做一事,不得其所欲固不止”。“此举绝非注意西藏,殆借以通四川大道耳。夫四川通商,前本有重庆之约,嗣因轮船不能上驶,故别出此计,以求遂其欲。藏路一开,则四川之全境失。四川失则中国之藩篱坏”。当时,俄国也从新疆抄近路赴西藏。临终前,丁宝桢还担心:“英人俄人均有入藏之议,将来必肇兵端”。在其遗折中还沉痛地指出:“外洋和约万不足恃”。
丁宝桢在西南边陲呕心沥血,苦心经营,艰难起步,对巩固西南边防,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表现出了一个晚清爱国政治家的雄才大略。
晚年丁宝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