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物立足,以史料为盾,
虎视牂牁,鹰瞵万峰,解读历史。
“桥归桥,路归路”,孙清彦的乘龙佳婿段永濬尽管与花江铁索桥修建关系不大,但桥两岸的古道驿路,即花江路,这位贞丰最高长官是有突出贡献的。光绪二十七年(1901)四月,花江铁索桥建成。四个月后,“光绪二十七年八月吉日”,段永濬撰写《补修花江路序》一文,称古道有新老之分,原为上下花江渡口必经之地。新路系安义镇总兵蒋宗汉“捐资三千余金修理”,地势崎岖,但人马均能“履险如夷”。铁索桥两毁三建,造成桥址三次向下游位移,因此需要对两岸的花江路改线。“老路迁回绕越,新路被水冲决,舆马难行,所谓功亏一篑矣”。就是桥虽然修好了,但车马通行仍是问题,原因是桥和沿岸驿道没有衔接好。段永濬这篇《补修花江路序》,主要内容是罗列捐款人名单。作为贞丰知州,其与云骑尉世职赵普武、兴义府同济公盐号一道,捐银均为一百两,排名并列第一。该文由“贵州优贡知县,昆池蒋松华书丹”,蒋松华是昆明人,字月秋,光绪甲午年优贡生,曾在黔西、威宁等地做官,民国时期还担任过云南省主席龙云的秘书。花江路的补修,从当年八月到次年(1902)孟春,才算结束。监修官是“安义镇右营都司”何其荣,此前铁索桥的监造官同样是他。另外,摩崖落款显示,何其荣还有两位副手,分别是“长坝营分防定头把总”胡秉兴和“镇标效用军功”马发荣。
《补修花江路序》拓片
这种大江大河上的铁索桥,由于江水侵蚀和人畜通行的影响,需要不断维修养护。所以我国古代针对重要的交通设施,出现了岁修和大修制度。所谓“岁修”,最初的本意也不是年年修,而是指有计划、有规划的修。前文提到,兴义知府石廷栋于桥成时,批准“刊碑遵守”《拟筹花江铁索桥岁修规程记》,就是要抽取驮马商队的过路费,作为岁修费用。花江铁索桥第一位组织岁修的官员,是段永濬的继任者徐德修。
《拟筹花江铁索桥岁修规程记》拓片
徐德修,湖北举人,字梅生。光绪二十八年(1902),徐德修接替赴黔东镇远任职的段永濬,主政贞丰。据《清史稿·实录卷之五百十九》记载,徐德修“署贞丰州知州试用知县”,就是代理贞丰知州。清代的州,分直隶州和散州。所谓“直隶”,即由省直接管理。直隶州比较大,类似府,可以辖县,比如平越直隶州,治所福泉,时辖瓮安、湄潭、余庆三县。散州比较小,相当于县,但比县又略高些,可以理解为今天的县级市,通常隶属府。贞丰是散州,属兴义府,因此长官为从五品的知州,而不是七品的知县。从《贞丰县志》记录的清代官员列表看,全部称为知州,因此贞丰比普通的县确实要稍微高一级。
据光绪三十一年“岁次乙巳”(1905)徐德修题写的“功成不朽”摩崖,岁修的起因,是“甲辰(1904)冬,马外委以铁索低陷请修”。“外委”是下级武官,有八品的外委千总和九品的外委把总,相当于今天的连排长,领兵也就数十人。这位马外委,即此前建桥补路时的“镇标效用军功”马发荣,当年其只是“效用”,就是最低级的“效用兵”,几年后终于熬成军中的九品外委把总。
“功成不朽”摩崖拓片
“铁索低陷”的原因,主要是时间长了,两端桥台对铁链的拉力不够。岁修从“甲辰冬”,持续三个月即完成,耗费“百四十七金”,但政府补贴只有“七十七金”,故“下不敷之,由修助之惟”,即七十两纹银的岁修差额,由徐德修个人慷慨解囊。《清史稿》对徐德修有“传旨嘉奖”的记载,倒不是因为岁修花江铁索桥,但至少说明口碑不错,得到朝廷认可。贞丰县城的东大门白岩关,就是徐德修光绪癸卯年(1903)为防御广西游匪滋扰,主持修建。又据贞丰县文管所李文鑫所长调查,挽澜乡窑上村古驿道“云梯直上”碑刻,也是光绪三十年(1904)徐德修为修路专门题写。另外在教育方面,徐德修还将珉球书院改为新式小学堂。
第二次“岁修功成”是四年后,时间为“宣统元年(1909)二月”,摩崖款识:“钦命记名提督,贵州安义总镇,统领边防各营,李公玉堂军门大人”。李玉堂,号宝书,云南楚雄大姚县人。早年从军,中日甲午海战时驻防连云港。后回滇。光绪三十一年(1905)赴黔担任安义镇总兵。光绪三十四年(1908)六月,补授贵州提督。文中记录为“记名提督”,就是享受贵州省军区司令员待遇,但没有授实职。此次岁修,李玉堂只是挂名,监修官是“调署长坝营遊府,新添营都阃府,徐公克斋大人”。
“岁修功成”拓片
清代贵州的绿营军制,一把手为一品大员军门提督,下设镇、协、营、汛四级,时贵州有“四镇十协”,即安义镇、古州镇、镇远镇、威宁镇和大定、遵义、永安等十协。安义镇大概范围就在今天的黔西南,一把手为二品总兵,统辖三营,分别为左营(兴义)、中营(府城安龙)和右营(兴仁)。除直接统辖三营外,安义镇总兵还兼辖永安协和长坝、普安、安南、册亨四营。协的长官通常为从二品的副将或正三品的指挥使担任,永安协就在今天的六枝郎岱地区。营的长官按照管理范围的大小和重要性,一般由从三品游击、四品都司或五品守备担任。贞丰最早称永丰,清雍正五年设治所于长坝,长坝位于今望谟县城附近的平绕。两年后治所移到珉球筑城,即今贞丰县城内。长坝营游击署具体位于今天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马二元帅府。新添营位于贵阳乌当区,该营规模和长坝营类似,区别是新添营并不归四镇管辖,而是由军门提督直管。
徐克斋是贵州清军绿营的中级军官,曾在新添营和长坝营领兵,其军衔文中表述有二,一是“都阃府”,即四品都司的别称。前文说的花江铁索桥、花江路的监修官何其荣,军衔也是都司。二是“遊府”,即游击署,指从三品的游击。看来徐克斋比上一任监修官何其荣位阶要高一点。“宣统元年”这次岁修,下面具体做事的,一位是把总胡秉兴,另一位是外委李仁贵。颇有意味,当年花江路的补修,具体做事的同样也是这拨人。上面的人换来换去,下面的人“坚持不渝”,摩崖默默,石刻无言,大概这些就是花江铁索桥岁修的小插曲吧。
铁索桥资料图(非花江铁索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