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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不可说丨陶渊明,“躺平”而终获封神?

动静原创撰文:孙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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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从“躺平”而终获封神,用了大约六百年。但他真的是“躺赢”吗?

陶渊明是东晋末年与南朝宋代之间的文人,历经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直到宋朝,他的名声才最终达到顶峰。钱钟书指出,“渊明文名,至宋而极。”

宋人推崇陶渊明,以欧阳修、王安石、苏轼为最。

“晋无文章,唯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一篇而已。”这话是北宋文坛领袖欧阳修说的,见于《诗人玉屑》卷十五。这样的评价把陶渊明推上了西晋、东晋文坛的第一把交椅。

欧阳修《暇日雨后绿竹堂独居兼简府中诸僚》诗有云:“南窗若可傲,方事陶潜巾。”这里,欧阳修也很亲切随和地用了“陶潜巾”的典故。“陶潜巾”“陶巾”等典出《宋书·陶潜传》:“(陶潜)值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lù)酒。毕,还复著之。”说是陶渊明直接拿头巾过滤酒,滤完酒再把头巾直接带上——这样的率性自然,叫人叹服——但总觉得不大卫生似的。

王安石也认为陶渊明堪称“晋、宋之间,一个而矣”,是当时文学成就最高的。对于陶渊明名诗《饮酒》(其五)之“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王安石认为,“诗人以来,无此四句。”评价认为,陶渊明独出机杼,道前人所未能道,一个字,大写的“赞”!王安石《题仪真致政孙学士归来亭》诗云:“彭泽陶潜归去来,素风千岁出尘埃。”这第一句密集用陶渊明曾为彭泽县令,以及陶渊明名作《归去来兮辞》昭示辞官归隐高逸志向,表达了对陶渊明淡泊宁静品行的无限仰慕。

“吾爱陶靖节,有琴常自随。”苏轼心目中,陶渊明高居榜首,是古往今来诗人第一(不仅仅就两晋而言)。苏轼《与苏辙书》有曰:“吾与诗人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渊明作诗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自曹、刘、鲍、谢、李、杜诸人,皆莫过也。吾前后和其诗凡百有九篇,至其得意,自谓不甚愧渊明,然吾之于渊明岂独好其诗也哉,如其为人实有感焉。”按照苏轼的评价,曹植、刘桢、鲍照、谢灵运等等是比不上陶渊明的,连李白、杜甫都“皆莫过也”,何况他人哉!非但如此,苏轼还自述创作有“和陶诗”109首,并倾诉对陶渊明伟大人格的真心膺服与赤诚热爱。

陶渊明有首《东方有一士》诗,苏轼《和陶<东方有一士>》有曰:“屡从渊明游,云山出毫端。借君无弦琴,寓我非指弹。”心往神交,想象中,苏轼屡屡跟从陶渊明出游。如此着迷尚且不足表达景仰,苏轼《书渊明<东方有一士>诗后》云:“此东方一士,正渊明也。不知从之游者谁乎?若了得此一段,我即渊明,渊明即我也。”这是绍圣二年(公元1095年)二月十一日,苏东坡“饮醉食饱”“兀然如睡既觉”所写的一段话,“我即渊明,渊明即我”,真是庄生迷蝶,东坡迷陶!

这真的是一种迷失吗?

当然不是。

这是苏轼藉由慕陶、拟陶而实现的真纯回归。也就是说,苏轼对于陶渊明的热爱超越心灵,超越自我,入乎其中,但又出乎其外,非但是诗歌艺术的追求,更是旷达真率的飞跃,更是人生意义的参悟。

宋代及以后,陶渊明高逸归隐、淡泊宁静、抱朴真淳、自得怡然的人生境界让世人倾慕不已;陶渊明诗文的平淡、自然、醇厚之美成了难以企及的殿堂级典范。

回过头来看,南朝梁代钟嵘《诗品》评价陶渊明说:“文体省净,殆无长语。笃意真古,辞兴婉惬。每观其文,想其人德。世叹其质直。至如‘欢言醉春酒’‘日暮天无云’,风华清靡,岂直为田家语邪?古今隐逸诗人之宗也。”也算是抓住了陶渊明及其诗文的特点。但钟嵘仅仅把陶渊明列为中品诗人,难免让我们不服气。

而苏轼认为李白、杜甫也比不上陶渊明,似乎也叫我们觉得有些不妥当。王国维则评价说,“三代以下之诗人,无过于屈子、渊明、子美、子瞻者。此四子者,苟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足千古。故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之文学者,殆未之有也。”王国维认为屈原、陶渊明、杜甫、苏轼可比肩而立,更重要的是,他们四人皆有“高尚伟大之人格”。

现今,我们接受的更多的是陶渊明一流诗人的形象,但实质上,陶渊明的人品和诗文都是理想的范式,我们所学习的应该远不止《桃花源记》《归园田居》《五柳先生传》《读山海经》等等诗文。

那么,你想学他归隐田园?

陶渊明可是有“方宅十余亩”(《归园田居·其一》),划重点,十余亩,十余亩,十余亩哦……一般人还真是学不来吧。而且,他的归隐之所以被认为“高洁”,“高尚士也”,还有深层政治原因。据说,陶渊明归隐,除了他自称“性本爱丘山”缘故,实质上是因为他忠君爱国,不愿意看到东晋覆灭,更不能一身事二主。据说他是在东晋灭亡后取字为“潜”的,表示与篡权的刘宋划清界限,绝不合作。这样的气节,当然很为后世文人敬佩,陶渊明被私谥为“靖节先生”,其褒扬意义可能正在于此。也就是说,在一定意义上,陶渊明归隐不仅不是“躺平”,反而正是他决绝的斗争!

归隐之后呢?每天都是发发呆、发发圈吗?

品味陶渊明的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饮酒·其五》),这的确有文艺小清新范,但其实他还有躬耕南山下的歌咏,“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归园田居·其三》)。躬耕无疑是艰辛的,但陶渊明甘于躬耕,恬淡以处之。 嗯,“躺赢”?根本不存在的。

从诗意人生回归到生活现实考察,陶渊明有“俨、俟、份、佚、佟”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都要成家立业,而且从《与子俨等疏》等可以知道,陶渊明的家族是一直没有分家的,人艰不拆啊,仅仅维系这样的一个大家族就算得上很大的功业了。陶渊明还有首《乞食》诗说:“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至斯里,叩门拙言辞。”闹饥荒闹到上顿不接下顿,只好去亲友家里乞求接济,面羞口喃喃,此情何以堪!

然而就是在那样一个改朝换代、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岁月,陶渊明活成了文人的标杆,他真淳,他豁达,他平淡,他超拔脱俗——甚至连他的饮酒、醉酒等也被认为有类同阮籍不与司马氏合作的苦衷,被解读成有政治斗争意味的行为艺术。于是,读书、饮酒、赏菊、观鸟、作诗、桃花源、归去来、无弦琴、荷锄归等等都成了陶渊明的文化标签,共同构建了陶渊明的君子形象,陶渊明的隐者行、君子风、美诗文滋养着我们中华民族千年,生生而无穷焉。 

编辑

曾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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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畅

编审

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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