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元在《官场现形记》中,写到一位副钦差署了浙江巡抚,穿的是布袍子,挂木头朝珠;脚下一双破靴;帽子是多年的老式,帽缨子都发黄了。从此以后,“浙江官场风气为之大变。官厅子上,大大小小官员”,“不是拖一爿,就是挂一块,赛如一群叫花子似的。”有人就认为,这是影射李用清。
李用清,字菊圃,山西平定州人,同治四年翰林。光绪八年迁贵州贵西道,九年超擢贵州布政使,署巡抚。
江庸的《趋庭随笔》中说:李用清在贵州只知道禁止宴会及衣绸缎,又喜欢论道说教,“廉而不知为政”。李慈铭也在《荀学斋日记》中贬损李用清,说他“文字拙陋,一无才能,惟耐苦恶衣食,捷足善走,盖生长僻县,世为农氓,本不知人世甘美享用也。”“不二年骤至贵州布政使,署巡抚。所至惟禁酒食宴会,以敝衣僚友,而力禁罂粟,操之过急,吏缘为奸。”真是这样吗?
李用清信札 图片来自网络
李用清在当时,人称“天下俭”。
他从老家赴京授职,徒步三千余里;父亲去世,他“徒步扶榇返葬”;平时“饮食多餍粥”,“衣惟布褐”,自奉甚俭。光绪三年,山西灾荒严重,巡抚曾国荃、钦差大臣阎敬铭奏调李用清襄办赈务。李骑一驴,携一仆,不避寒暑,巡历全境。每到一地,将灾情及赈粮需经道路,一一记录在册。赈灾结束后,曾国荃和阎敬铭具奏保奖,而李用清却推辞了,李的人品由此可见一斑。翁同龢在光绪五年的日记中记载:“李菊圃由山右来,盖一年查赈,只身跨驴,辛苦特甚,可敬可敬。”不仅翁同龢推崇李用清,如阎敬铭、李鸿藻、张之洞等,“皆力延之,以为圣人复出。”
其实李用清抚贵州时禁酒食宴会,穿旧布衣,一方面确是他的本性所致,另一方面也由于贵州当时的官场风气。
贵州本是出名的穷省,用唐炯的话说:“黔中公私交贫”。据罗文彬日记所记,之前的贵州巡抚,未入署前就大修抚署,还在抚署里修戏台。钱商罗恒裕为母亲做寿,大摆寿宴,巡抚亲自去祝寿,还递名片称“愚侄”。而且“州县鱼肉百姓太甚”。所以,李用清署巡抚后,刻意提倡节俭,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用清故里
在山西赈灾时,李用清看到“罂粟花田弥望无际”,“土地变为花田(罂粟),百姓变为烟民”,就上书曾国荃,曾国荃认为“禁烟效缓,且全国未禁”,怕惹麻烦,没有同意。
到了贵州,看到贵州也是遍种罂粟,烟祸极烈。
李用清便提出禁种之法:“分区限年时”,而且“自出巡刈铲烟苗”。但当时贵州鸦片行销全国,不仅是贵州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也是很多农民的收入来源,何况各级官吏还要靠此肥私,李用清想要禁烟,谈何容易,自然受到上上下下的抵制。
“言者疑其操之过急”,因而被贬。
禁种鸦片之难,直到宣统三年,贵州巡抚沈瑜庆都叹道:“明知查禁必起风波,利之所在,民间以性命相搏。”所以,李用清在贵州禁烟的结局可想而知。但李用清对鸦片之害是深恶痛绝的,召对时,李用清仍然痛陈鸦片祸国殃民,还希望皇上能够采纳,“冀可挽回万一”,结果自然是可以预料得到的。
尽管如此,光绪十一年,起用任陕西布政使,李用清还是力行禁烟。
鸦片毒害 图片来自网络
李用清在贵州还尽力做了哪些事情?
他认为“圣贤论政首在足食,民不足食,何以为政?”《清史稿》载,李用清抚贵州不过一年多,但“兴农利,裁冗员,劾缺额之提镇”,藩库余存十六万,这确实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他还用自己的薪俸购粟六千石,以实仓储。贵州的农业生产也有所进展,据李用清的奏文云:“遵义、大定一带又以米多入川”,“下游黎平、都匀一带....粮价常平”。
光绪十五年,江苏布政使黄彭年与王闿运“泛谈李菊圃,然有恕词”,不同于王闿运听说的传闻,王觉得诧异。我认为,黄彭年是贵阳人,史称“廉明刚毅”,对李用清在贵州的作为自然有所耳闻,而且和李在陕西共过事,对李是了解的,当然“有恕词”。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当时对李用清的作为“都下以为笑柄”,官场上有些人对李用清的看法是很偏颇的。
江苏布政使黄彭年 图片来自网络
李用清不只是自律甚严,还敢于忤上,这也导致他的丢官。
慈禧因修颐和园的开支巨大,要各省派款。而这时,李用清任陕西布政使,顶住不缴,巡抚拿他无法,便捏词密奏,又被朝廷内召,搬开了抵门杠。嗣后,李用清主讲晋阳书院十年,光绪二十四年去世。他在《李氏合族新建家庙碑序》中写道:“居官以操守廉洁为本,尤要在事无大小,先从本衙门本身做起”。
台湾作家高阳对李用清有这样一段评论:“他如果生在康熙年间,必获大用;且亦必如汤斌、于成龙之成为理学名臣,而在末世,不能不移疾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