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跨雷公山和月亮山的黔东南州榕江县在脱贫攻坚进程中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彻底告别了千百年来“一楼养猪牛防猛兽、二楼生灶火人起居”的生活方式,掀起了贵州农村“人畜混居”改造革命。从连峰际天的穷乡僻壤到人们向往的诗与远方,深山里的苗乡侗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月亮山深处的计划乡计怀村

家住月亮山,一屋三餐四季的蝶变
00:00 / -从榕江县城出发,沿321国道出城向行驶,顺着盘山公路往月亮山深处赶。山高坡陡,每隔10分钟就会碰到一个急转弯。约1个小时后,一车人摇摇晃晃地到达了目的地:计划乡计怀村。
站在村子入口处向远方眺望,青山连绵草木丰盛,大大小小的民居犹如珠玉般散落其间,计怀村安静地躺在月亮山的臂弯中。走进村子,干净明亮的水泥路连着每一户人家的吊脚楼,穿着民族服饰的老人正坐在家门口闲聊,门前花坛内颜色正浓,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经过,惹得猫狗欢腾,人们笑语连连。
计怀村一角
“山路用水泥铺好了,回到家特别惊喜!以前一楼养猪的地方也硬化了地面,改成了用餐的地方。”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在侯湖龙眼里,寨子的新貌让他意外。
打小,侯湖龙一家就跟猪牛住在一栋两层的木楼里。他跟家人在二楼居住,猪牛就圈养在一楼的吊脚楼,上下楼之间由木质楼梯连接贯通。侯湖龙说,时光里留下深刻印记的就是那时候的早中晚餐,“以前养猪那边还放屎盆,就很臭,闻到那种臭味,就有点不舒服。”
侯湖龙
“人畜混居”的居住方式在计怀村已沿袭千百年,侯湖龙家如此,别的村民家也如此,他们的父辈、祖辈同样如此。“我们整个村贫困户是103户418人,基本上都是人畜混居,一楼养猪牛,二楼自住。”计怀村驻村第一书记刘秀斌说,没有实施“人畜混居”改造前,村里污水横流,臭气熏天。
2019年9月,黔东南州农村“人畜混居”整治工作现场会在榕江县召开,变革开始在计怀村兴起。村里鼓励村民们把猪牛羊从楼下搬到集中安置区统一饲养,或另建圈舍饲养。不过,要在短时间内改变他们世代沿袭的生产生活方式并不轻松。一开始,村民们反对的声音很大,村支两委、驻村工作队、网格员等就主动上门动员。
“反反复复地去,早上也去、中午也去、下午也去,有一些群众去动员了二、三十次,磨破了嘴皮子都不同意。他说我们苗家几百年生活都是这样,我们是不欢迎你们这种改造。后来又通过小组会、群众大会,找了两家来试点。搞好之后,他们觉得效果很好,家家都愿意搞。”刘秀斌说。
在推进计怀村“人畜分居”攻坚战与老旧房屋透风漏雨整治过程中,刘秀斌主张尽量保存村寨的民族风情,先改村干部家,再改群众家。原本死活不愿意改造、还和村干部们吵过架的侯老树在变化面前松了口,“改就改吧”。
侯老树家改造前
侯老树是村里最后进行“人畜分居”的一户,两层木屋的改造过程没花他家一分钱。在施工过程中,不好意思的侯老树就和大伙一块儿出力,投工投劳,参与自建。撤除一楼养殖的圈舍,搬砖运土、清理垃圾,对地面进行硬化,并同步推进“改厨”“改厕”。
如今,侯老树和85岁的老母亲起居在二楼,一楼成了厨房和杂物间,侯老树很满意。“政策好,时代逐步逐步地改变,我也要跟着时代走。村里就给我们翻新,把屋子全部搞好了,是改对的,没错!”
侯老树家改造后
其实早在2017年6月,榕江县“人畜混居”改造工作就在计怀村不远的地方——摆底苗寨做了试点。尽管有诸多不易,经过努力,村里49户实现了“人畜分居”,彻底告别了热天猪牛粪便臭气熏天、雨天污水横流四溢的生活。摆底苗寨旧貌换新颜的消息在月亮山地区传开,附近寨子的村民们通过走亲戚、组团来参观,看到了“人畜分居”的好处,纷纷表示“我们的房子也要改!”
陈志银
榕江县住建局党组成员、县危房改造专班办公室副主任陈志银说,有了实践经验,在推行“人畜混居”改造过程中,着力解决“改什么、怎么改、谁来改”的问题,争取省级资金,县里自筹资金,协调东西部扶贫协作和社会帮扶资金,探索出了一条偏远贫困山区“人畜混居”房屋改造的新路径。
人畜混居改造前
人畜混居改造后
“要实现人畜分离,达到不生活在同一空间,不进出同一通道,粪水不外溢,我们就要把牲畜全部搬出吊脚楼,改变一楼原本的用途,硬化了以后改成杂物间或者是厨房、卫生间。老百姓愿意搞,我们都尽量满足。”陈志银说。
2019年,“人畜混居”改造革命在全省铺开。榕江以脱贫攻坚为统揽,倍道兼行。今年年初,黔东南州“人畜混居”整治工作全部竣工,榕江县8000多户群众开始了和牛羊“分居”的新生活。
“沿袭千百年的人畜混居生活方式,在两三年的时间内就改变了,减少了人畜共患疾病的风险,村容寨貌有了很大的改观。脱贫攻坚能够做到这一步,我觉得真正很了不起。”陈志银说。
如今的计怀村
秋日飘着细雨的清晨,云雾弥漫在山野林间,远处哞哞的牛叫唤醒了计怀村人世代居住的寨子。在一楼吃过早饭,侯湖龙的父母骑上摩托车去往村里的养殖基地。村里没人再在家里养牲畜,不少人都加入了合作社,养蚕养鸡种中草药,只要勤快,不愁没有收入。
而在千里之外的大学校园,侯湖龙正在窗前拿着一本书翻看,透过窗户,空气中泥土气息混合着青草的芳香袭来,思绪瞬间飞回月亮山。“我爷爷、我父亲,差不多两、三代人,根本没想到家里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现在越来越好了,比以前舒服多了。”合上书,这个刚满22岁的大男孩渐渐意识到,曾经沿袭千百年来的旧习已经在他们这一代人的生命里划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