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ogon
打开

龙说夜郎丨这件来自安顺文庙的青铜簠,背后的故事是“巧合”吗?

动静原创撰文:龙虎
1623723720

以文物立足,以史料为盾,

虎视牂牁,鹰瞵万峰,解读历史。

西汉初期全国分封异姓王,其中第五代长沙王吴著的太傅贾谊,年轻有为,在其创作的一篇政论文《治安策》中,云:“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簠簋不饰’”。意思是古代大臣因为贪污被罢免,大家不好意思落井下石,直接说他贪腐不廉洁,而是委婉地说其“簠簋不饰”。所谓“不饰”,就是不整齐,没有条理。贾谊这个比喻提到“簠(fǔ)”和“簋(guǐ)”两种青铜器,二者都是盛放煮熟饭食的器皿。同时,二者又都是重要的礼器,《周礼》有曰:“凡祭祀,共簠簋”。不同之处,簠是方形,簋是圆形。一方一圆,因此无论怎么摆放,看上去都无法齐整。

青铜簠

关于这种方形的青铜簠,贵州省博物馆藏有一件,即曾经在诸多典籍中现身的“陈逆簠”。春秋战国的分水岭有二,其一是“三家分晋”,我们说过。其二便是“田陈代齐”。春秋五霸之齐桓公在位时,陈国内乱,公子完东逃齐国,隐姓埋名,将姓氏改为田,因此今天有“陈田一家”的说法。陈国公子完在齐国受到齐桓公礼遇,做了大夫,也为齐国做了些好事,死后追封为敬仲。公子完之后,陈氏世代在齐国为官,并逐步发展壮大,枝繁叶茂,最终越俎代庖,取代姜姓执掌齐国政权,史称“田陈代齐”或“田陈篡齐”。《左传》记载,陈逆,字子行,曾经协助宗族第八任首领、齐国右相陈恒(即田恒,也称田常,与陈逆同辈)发动政变,先后杀掉竞争对手、齐国左相阚(kàn)止和国君齐简公,拥简公之弟平公为傀儡,专齐之政,独揽大权。在“田陈代齐”这一历史事件中,陈逆行事果断,起到关键骨干作用,是陈氏家族里涌现出来的一位悍将。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纂的《殷周金文集成》一书中,收录有陈逆所作簠和簋的金文著录各一件,其中“陈逆簠”鼎鼎有名,又名“陈逆乍元配季姜簠”,是陈逆专门为妻子所作的一件簠,属战国初期齐国的重器,对研究“田陈”的历史有重要参考价值。

陈逆簠侧面、底面照,贵州省博物馆藏

又据程学忠老师《贵州省博物馆收藏的先秦至汉晋时期青铜器》一文,贵州省博物馆收藏的这件“陈逆簠”,器身呈长方漏斗形,四壁斜直,口长30厘米,宽23.6厘米。两侧短壁腹部对称装饰半环形兽首耳,四壁上部为西周开始盛行的窃曲纹,下部为蟠虺(huǐ)纹,即蛇纹。方形圈足微外撇,长19.5厘米,宽15厘米,高7.2厘米,足四壁正中均有方形带尖状缺口。器物底部外侧装饰有凸起的斜格纹。按照古代常见簠的一般规制,这件器物只能算“半件”,因为青铜簠通常有盖,并且盖与身大小相同且上下对称,合则为一体,分则可为两器。当然,认定其为“陈逆簠”的原因,主要是通过器物内底阴刻的铭文。

陈逆簠内底照

据《殷周金文集成》《陈逆簠铭文补释》《齐铭摹误考辨四则》等文献对陈逆簠铭文拓片的综合考证,铭文从右向左竖排12行,共76字。如下:惟王正月初吉丁亥,少子陈逆曰:“余陈桓武裔孙,余夤(yín)事齐侯,懽恤宗家。择氒(jué)吉金,以作氒元配季姜之祥器。铸兹容簠,以享以孝于大宗、皇祖、皇妣、皇考、皇母。祚岁永命,眉寿万年,子子孙孙,永保用。”这段话的大意为:陈逆是陈无宇(谥号桓,公子完的四世孙)的后代,对齐王谦卑恭敬,对家族宗亲体恤照顾。择良辰吉日,选上好青铜,为“元配(指第一任)”夫人“季姜(即齐国女子)”,铸造一尊铜簠,以保佑祖孙万代永昌,生生不息。关于陈逆簠,尽管清嘉道时期的金石学家阮元就在《集古斋钟鼎款识》里有著录,后期还不乏郭沫若等大家研究,但均限于对铭文拓片的考证,因为真器无人得见。贵州省博物馆的这件做工粗糙,自是后期伪作。据程学忠老师描述,此簠器身与足耳连接处,非一次铸造成形,断裂面光滑,疑分铸焊接,接口处残留有后期银色焊料。再将典籍著录的铭文拓片与贵州省博物馆拓本仔细进行核对,后者铭文系刻制而非铸造,线条清晰如初,文字误缪明显,系后仿无疑。

《殷周金文集成》收录的陈逆簠铭文拓片

即便如此,贵州这件陈逆簠并非没有价值。此器是1953年贵州省博物馆成立开馆前夕,从安顺地区拨调而来,当时共接收到四十余件青铜器。这批文物大部分镌刻有铭文,并且这些铭文赫赫有名,常见诸于典籍著录。文物的来源主要有两个说法。其一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故宫南迁文物途经安顺时,保管在华严洞内,离开时部分文物被当地留下。这种说法显然不可信,南迁文物的管理相当严格,况且故宫文物押运者把文物看得比命还重,怎么可能私拆封条开箱,那是完全不可能的。第二种说法是这批带铭文的青铜器原本是安顺文庙用于供奉孔子的祭奠用品,新中国成立后,被收归当地文教部门保存,此后移交给省博,这种说法相对比较可信。

《殷周金文集成》收录的陈逆簠铭文摹本

其实早在宋代,古人就已经开始仿造商周时期的青铜器了。民国时期,随着近代考古学在中国兴起,伴随西方列强以考察探险为名在我国大肆盗挖,便有了大量青铜器出土面世。另一方面,这也就相当于提供了更多的真器范本,让伪造者“有章可循”。随着金石学研究在学界及民间的热度持续不衰,一件青铜器市场价值的高低,往往与是否有铭文直接挂钩,因此根据典籍著录中的图谱拓片,伪造、仿造各类历史“名器”贩卖获利,盛极一时。同时,地方庙宇宗堂收藏和使用这些青铜“重器”,也蔚然成风。

贵州省博物馆藏陈逆簠铭文拓片

最有趣的是,这件陈逆簠来自安顺文庙,可以想见其当初摆放在贡桌的模样,是作为盛装供奉孔子的祭品在使用。当年,陈逆协助宗族首领陈恒杀掉齐国左相阚止,夺取了政权,而今天大部分主流学者认为,阚止就是孔子的学生宰予,两者为同一人,即孔子说其“朽木不可雕也”的那位。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巧合就让贵州这件陈逆簠多了一层文化内涵,它是在安顺文庙里给孔子和弟子们当面“谢罪”吗?再换个角度讲,这件陈逆簠尽管只是民国时期的仿造品,但距今也有近百年历史,从时间上来说,也堪称“货真价实”。

编辑

龙菊珍

责编

苏畅

编审

陈薇

联系我们
贵州网络新闻联播
说点什么...
评论
点赞
分享

相关推荐

精选评论
最新评论
点击查看更多
已隐藏部分评论
还没评论,等你发言了哟~
0/200
取消
1 明日空中黔课课表已更新明日空中黔课课表已更新
2 明日空中黔课课表已更新明日空中黔课课表已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