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说音乐丨跟踪管乐团之大辩若讷的圆号

在跟踪铜管乐器的时候，因为贵州师大这支学生管乐团的导师都是同一个老师，加上之前说过，学生们常常会因为乐团配置的需要突破挑战自己而改变原先的主修乐器进入到乐团排练中，所以我会时不常地搞混一些学生的主修专业，例如，我一开始把小胖子王先宇弄成是学习圆号的，因为他们同属一个老师的指导，也把另外一个小胖子赵泽洋弄成是学习圆号的。经验主义就是我这样迷迷糊糊不加调查研究而常有的事，这会给我一些必要的警醒，学习与写作是需要慎而又慎的。

小胖子赵泽洋是主修小号的

在日常接触音乐的时候，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带着伴随性的，并不像这样单独去学习和了解一件乐器，它的来龙、它的构造、它的音色、它的所长，它独立的表现以及它在乐团里跟其他合作时的表达。这样子的学习、聆听、辨认以及写作，在我的学生时代是必修的课程。那个时候，有自己的导师帮忙指点，有时还跟着老师坐在乐团帮他整理抄写乐谱。我们那个时候很难获得一本印刷的乐谱，手抄乐谱是常有的事情，不像现在互联网的便利，想要获取是秒秒钟的事情。这样的便利我其实并不看好，因为抄写乐谱这样一种老式传统的学习方法所获得的知识是依靠便利不能得到的。有时候，传统的才是可靠的。离开学校工作后，长时间不接触乐谱，在读谱和聆听辨认声部和各声部的乐器时不禁感到有些吃力了。

我有一个老朋友，他是“黄家”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他唱的音都镶嵌在钢琴黑白键之间，可是一点不妨碍他特别喜欢用唱歌来抒发他的情绪。我不知道是不是耳朵不能辨别音准的原因，他自己唱得黄腔走调陶醉得不行不行的。有时候还会特得意地问我，“唱得怎样”？曾经能记录总谱的我答：“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你在唱歌而我记不了谱”。这是从前的事情了，假如放到现在，我绝不会这样奚落他，因为表达是每一个人的特权，表达得好与坏是挺个人的事情，每一种表达都该得到尊重，好在我也不会再听到他的歌声了。

在“跟踪”的这段日子里，坦率说我是有些沮丧的，因为我发现我的读谱能力与辨听能力几乎退化干净了，只是在复读复听复写的这个过程中，我比年轻时增加的一个能力是：音乐不仅仅只是具有伴随性的功能，它具备的更加深层次的功能是带来哲学性的思考，关于个人的，关于局部的，关于个人与团队的，关于局部与全局的，它会在狭窄的自我封闭与自我陶醉中打开视野与心胸，观他人，观自己，避免绝望和极端，在一个更为宽广的空间知进退、知他我，在矛盾与冲突中找寻平衡运动开心进取的动力。

假如不是因为“跟踪”，我可能都忘记了圆号这件乐器，因为它在一个乐团里，几乎不担任吹奏主旋律的任务。它是藏在乐团里的一支鲜为人知的小胖墩，就像在一群叽叽喳喳的人群里，小胖墩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但却是最给人以安全感的一类人，他们不像那些表达灵活，反应机敏的乐器善于言辞，总是在人们最容易听到的高音声部华丽丽地炫耀，而圆号在乐团里感觉就是不动声色地担任高音乐器和低音乐器的转换声部，承上启下，但几近沉默的为人做嫁妆的往往是最具实力的。

周堉涵、吴桂花、岑兴倩是这支乐团的三名演奏生，他们告诉我，圆号在铜管乐器里面是最难学习的乐器之一，因为乐器构造的原因，稍不留神就会吹到相同键位的另一个音，这就导致在排练以及正式演出时会“冒泡”，所以在排练的时候常常会被指挥单独提出来练习。每一次被点名，他们的心总是会“咯噔”一下，害怕第一个音就冒泡，招来笑话，招来吐槽，因此在排练中，他们必须一边注意指挥，一边小心的控制嘴型和按键。

岑兴倩来自黔西南，学圆号有三年了，相对于男孩子，女孩子学习这件乐器是更加困难的，女孩子个头小，有些号箱又大又重，加上气息浅，吹高音比较困难，老师就会在生活中找到易于理解的方式加强学生的训练，比如用吐瓜子壳来进行吐音练习，学习的过程中找到方法是会事半功倍的。

岑兴倩、周堉涵、吴桂花三位同学正在进行日常训练

大部分乐团排练的乐曲中，作曲家都是很体恤圆号声部的，并不会把圆号声部写得太难，因为正当其他乐手准备炫技的时候，圆号手还在想要尽量少错音，尽量少冒泡。小胖墩圆号同学在乐团的地位其实是非常特殊的，因为在乐曲进行到最华彩的部分，其他人正是演奏激进时。为了乐曲更加丰富的和声，圆号手可能还在吹后半拍的节奏，它威严庄重、温文高雅、神秘莫测的音色赋予了整个乐团更加厚重完整的表现，大辩若讷，不可以轻视。

圆号又被成为“法国号”，大致有两种，降B调圆号具有铜管的音质，较为明亮、有力，适合进行曲的演奏，而F调圆号则有木管的属性，温柔浑厚，适合于表现抒情的乐句，因此圆号是一件特殊的“跨界”乐器，既可以划分在铜管组，也可以划分在木管组。

因为圆号管长较长而且呈高度弯曲状，所以对演奏气流要求很高，它的号嘴呈锥形且较小，很难控制吹奏嘴型，它是常规编制铜管乐器家族中，唯一用左手按键的乐器，演奏者右手则放在喇叭口，用来调节细微的音高起伏。

大辩若讷的圆号

由于圆号单独演奏时音量较小，在铜管五重奏中经常被其他乐器音量压制，所以演奏圆号的同学时常会被调侃，它吹奏发出的音量还不如一只木管乐器。由于其“跨界”的属性，在同一支乐曲中，“一人跑两场”的情况很常见，铜、木管重奏排练的时候，圆号会紧挨着木管组，因为它会同时加入木管组和铜管组的演奏，这也说明了圆号是可刚可柔的，因此想要演奏好圆号非常不容易。

过去的几天里，我们都在经历着人类的悲欢离合，那个梦想在禾下乘凉的老人走了，举国哀伤，他倾注一生的稻田一望无边，那些田里的稻穗啊，风一吹，层层叠叠，浪一样翩翩，低头沉默不语，浪里的每一粒种子都在诉说着如圆号一般不善言辞却大辩若讷的《哀歌》高贵、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