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旮旮角角贵州史丨宣慰使宋斌为什么命名《洪边八景》

动静原创撰文: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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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洪边八景》首见于弘治《贵州图经新志·宫室》,其“会景亭”条载:“在治城北八里,洪边山之上。宣德间宣慰使宋斌建。洪边胜景凡八,曰‘翠屏旭日’,曰‘绣岭晴霞’,曰‘鉴沼清风’,曰‘北庄绮陌’,曰‘南谷琼林’,曰‘环溪素月’,曰‘马陇灵源’,曰‘螺岩飞瀑’。一登此亭,则八景俱见焉,故名之。”但在“贵州宣慰使司下·题咏”中未列有王子沂《洪边八景》诗。

“会景亭”的修建,与宋斌宅居洪边事有关。洪边即今乌当区新添寨北衙村洪边寨。元朝洪边州,明朝洪边十二马头、洪边堡,清代贵筑县洪边里,其治所即在此。

明初,水东宋氏与水西安氏均袭授宣慰使,在治城中设宣慰司署,并在城北泽溪畔分别建宅邸。宋氏赐名宋钦。云锦庄宋氏别业则为宋钦于洪武年间修建的私宅,故称“别业”。

明永乐元年(1403),宋钦之孙宋斌袭职贵州宣慰使。按察副使李睿《宋公墓志铭》曰:“公讳斌,字尚德,号淡斋。”称宋景阳为其十七世祖。洪熙元年(1425),宋斌在其亲辖地洪边寨凤凰山麓建造私宅。宣德元年(1426),宋斌由省城北宅吉迁居洪边寨,并修建会景亭。其迁居洪边,也是以此表明自己对在贵州设布政司、按察司,强化流官治理的顺从态度。

宣德末、正统初,宋斌由贵州按察司佥事郭公绪转请詹事王直撰《宋氏世谱序》,王直时任詹事府少詹事。正统三年王直即升礼部侍郎。郭公绪于永乐末年任贵州按察司佥事,和王直及撰《世禄堂记》的李时勉均为江西吉安同乡。《序》中称宋斌为宋氏十八世孙,还说:“予闻尚德忠敬以事上,宽惠以抚下。 ”

宋斌又号淡斋,亦可知其性格,弘治《贵州图经新志》说其“居淡寡默,政尚清净”;嘉靖《贵州通志》和万历《贵州通志》亦说其“怡淡而寡默,政尚清净”。《黔诗纪略》记载:“故斌颇读书,喜近文士,每恨土酋家习弄兵,不晓笔札。严督诸子向学以振俗陋。顺昌廖致远驹宣德中从戎都匀,有诗名。斌即厚币延请延教诸子。称强恕先生。”李睿在《宋公墓志铭》中说:其“好古而嗜文,尤喜淡泊,其自奉朴如也。”正统八年(1443),宋斌五十九岁,以年老为由,主动“表请致仕(退休)”,由其长子宋昂袭职。《英宗正统实录》载:正统八年六月,“贵州宣慰司宣慰使宋斌年老,以其子昂代之”。有说其洪边私宅俗称“金殿”,实在是对宋斌的误解。

虽然所谓“八景”,开始出现在北宋年间。到了明代,各地命名“八景”成为风尚。而宋斌本人或廖驹将洪边四周的景色命名为“洪边八景”的初衷,大概也是表示钟情于山水,以淡泊明志。

廖驹,字致远,福建顺昌人。宣德间谪戍都匀卫。有诗名。按《福建通志》:“(廖)驹,字致远,顺昌人。少失怙,事母甚孝。善吟咏。后举明经以养母,辞母殁,哀毁。未几,忧愤发背。卒,有诗文行于世。”其他行迹不详。

廖驹有《咏洪边》诗:“重岗叠嶂翠参差,课罢黄庭杖履时。缓步闲游仙子洞,会心高谈古人诗。隔花啼鸟移深树,抱叶惊蝉过别枝。因被白云久留住,却教童鹤怪归迟。”“黄庭”,即道教经典《黄庭经》。此诗亦有道家意味。

宣德六年(1431)巡按贵州监察御史王子沂来到洪边。他是巡视而来,还是宋斌邀约,就不得而知了。从他所赋诗看来,曾在洪边住宿;还亲自游览过各个景点,否则不可能观察得如此仔细。

王子沂 (1372—1431),字思咏,号率庵。奉化人。明建文元年举人。授太平府学训导。永乐元年,授山西道监察御史,二年为左春坊司直郎。后为江西佥事,以直道忤旨,谪隆庆州(今北京市延庆县)为民。

明仁宗朱高炽继位永乐,年号洪熙,在位仅一年时间。为政开明,平反冤狱,废除了许多苛政。他还说:“今御史多不称任。洪武中御史被谪,今尚有堪用者,许举用。”宣德继位,起复一批官员。经荐举,王子沂复官河南道监察御史。宣德六年巡按贵州,这时已是花甲之年了。

七品官巡按是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以小制大、以卑临尊”。其主要职能是监察地方官,审录罪囚,检察非法用刑等,此外,还有检察仓库钱粮,查勘农田水利、桥梁驿站,政教民情、勉励学校,存恤孤老等职能。御史出巡,除去往返路途的时间,一般以一年为期。

王子沂在贵州一年时间,因劳致疾,殁于贵州任上。其政绩如何,无记载。《浙江历史名人辞典》载:王子沂“巡按贵州,深入彝族抚谕。”看来他极为重视与少数民族的关系。而且他为《洪边八景》留下了诗句,在贵州历史上也算是留下了痕迹。 

其诗《翠屏旭日》:“云锦当空九叠张,金鸡拂树叫扶桑。沧浪水动群英伏,黄道天开万象光。松散晓烟晴露影,花含宿雾暖生香。梧桐正在朝阳地,伫听和鸣有凤凰。”弘治《贵州图经新志》“翠屏山  在治城北八里,洪边之东。”万历《贵州通志·宣慰司·山川》“翠屏山  城北八里,洪边景翠屏旭日即此。” 翠屏山在今东风镇云锦庄,山上有朝阳洞。“九叠张” 出自唐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王子沂巧妙地将原诗中的词句“屏风”“云锦”代指为当地翠屏山、云锦庄。

《绣岭晴霞》:“早看阳谷日初升,岭表霞光渐次明。闪色只疑丝染就,回文却讶锦裁成。探奇不必寻舟穴,览胜何须到赤城。应有仙家深处住,几人曾去问长生?”  嘉靖《贵州通志》“绣岭 在治城北八里,洪边右。”绣岭即北衙凤凰山。“舟穴”即指桃源洞;“赤城”,在浙江省天台县北,为天台山南门,传说中的仙境。

《北庄绮陌》“北庄风景竟如何,四境惟春觉最多。花锦蝶晴翻玉拍,柳丝莺暖掷金梭。行厨雅称传醽醁,步障毋须斗绮罗。谁道边陲无胜概,却劳骢马一来过。”北庄即今北衙。“行厨”谓出游时携带酒食;亦谓传送酒食。“醽醁”是古代一种罕见的绿酒。这里代指酒,所以王子沂说“雅称传醽醁”。“步障”,用以遮蔽风尘的帐幕。看来宋斌还请王子沂在北衙搭起帐幕野餐品酒,雅兴不浅。

《南谷琼林》“何地幽深百亩宽,南山之下最堪观。早梅破白春千树,雪竹埋青玉万竿。流水小桥云气湿,晓风疏雨鸟声寒。我来极欲穷殊览,几度径行驻马看。”一说指洪边寨南边的三面山和旗山之间,在乌当区委旧址背后。亦有说指乌当区委旧址前面。因诗句“几度径行驻马看”,王子沂从省城来,必是先经过此处。也说明王子沂不止一次来过洪边。

《环溪素月》“清夜嫦娥下广寒,环溪偏称把杯看。流光影约移水鉴,静影分明洗玉盘。冷沁蟾宫秋寂寂,香沉桂树露漙漙。就中有客神仙骨,直欲吹笙驾紫鸾。” “环溪素月”即今新添寨环溪河,即松溪河左岸支流。“环溪偏称把杯看”,似乎与宋斌中秋夜在环溪河畔饮酒赏月。  

《鉴沼清风》“数亩田池镜样平,时时喜有好风生。触翻荷露流香远,吹散杨花落水轻。行挹顿忘三伏热,坐乘最喜一心清。当年渔父如曾到,不特沧浪可濯缨。”鉴沼,水平如镜的田池。宋梅尧臣 《渐嘉楼望雨陪谢守》诗:“渐积荷珠重,新添沼鉴幽。”王子沂诗句“数亩田池镜样平”“触翻荷露流香远”与梅诗异曲同工。“行挹”即边走边收取胜景的意思。

《马陇灵源》“一泓清水出山根,坎止流行觉有神。不是渊泉通瀚海,定应地脉接天津。当年岂独能滋物,值旱其如得济人。自是朝宗意无尽,常随化雨净边城。”马陇即原新添寨镇马陇坝村。“灵源”,对水源的美称。“坎止流行”,遇坎而止,乘流则行。比喻依据环境的逆顺确定进退行止。出自《汉书·贾谊传》。“天津”,指银河。“朝宗”,《禹贡》:“ 江汉朝宗于海。” 汉代郑玄注《尚书》说:“江水、汉水其流遄疾,又合为一,共赴海也,犹诸侯之同心尊天子而朝事之。”联系宋斌《墓志铭》所说:“奉职唯谨,享贡有常,不懈臣节。”大概可以知道王子沂诗句的原义。

《螺岩飞瀑》“螺岩瀑布亦奇哉,付与诗人仔细裁。织锦机丝千尺展,玉龙鳞甲半空来。喜看长夏飞晴雪,怪听平时吼夜雷。欲拟匡庐题绝句,愧予老乏谪仙材。”即今松溪河上游的滴水岩瀑布。松溪河发源于乌当区境内的新光路街道培席村大井坡,由西向东南流经培席、王家寨、赵家寨等地,于育新桥处接纳左岸支流环溪河,在贵御温泉处汇入南明河。

王子沂的诗,囊括了洪边春夏秋冬的景色,如《北庄绮陌》“北庄风景竟如何,四境惟春觉最多”,为春季景色;而《鉴沼清风》又是夏季,“行挹顿忘三伏热,坐乘最喜一心清”。《环溪素月》“冷沁蟾宫秋寂寂,香沉桂树露漙漙”,自是秋季;《南谷琼林》“早梅破白春千树,雪竹埋青玉万竿”,则为冬季景致。

王子沂赋《洪边八景》诗后五十年,即成化二十三年(1487),吴县人孔镛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有诗:“贵阳佳景说洪边,云满青天水满田。持节偶来巡视处,清风万道散狼烟。”看来这时洪边景致还留存人口。又过了近七十年,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贵州通志》在“会景亭”条中列入洪边八景名称,注明“今废”;《艺文志·诗类》列入“王子沂题洪边景诗”。再过四十年,万历二十五年(1597)成书的《贵州通志·宣慰使司》,不仅列专条“洪边八景”,每一景还附上了王子沂诗。

此外,宋氏在宅吉和洪边还多次大兴土木。如在宅吉修建世禄堂、晚翠楼;在洪边修建万松亭、无边风月楼、通化寺,崇圣观;在花仡佬河建济番桥;在城南圣寿寺建贞松亭等。容另文刍议,此处不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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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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