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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乡村振兴丨一枚用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旧徽章

动静原创撰文:赵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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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中挺立的落了叶的大树

今年的天儿冷得快了些,寒露过后便似早早地入了冬一般,毛毛细雨一下就是一整天,晨晚蒙蒙的迷雾让天地都变成灰色,庄稼地里的玉米秆也都成了枯萎的模样,只有山上的点点绿有些生机。快到寨子里,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肩上挂着花篓,嘴里叼着旱烟正吧嗒吧嗒地抽着,看到我,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老陈告诉我,逢着农闲时节,正准备到地里割猪草喂猪。我与老陈的相遇不是在去干活的路上,便是在干着农活的地里,上一次回乡遇着老陈便是在绿油油的苞谷地中。

按照咱农人的耕作习惯,过了端午,正是为玉米第二次除草的时节。不过现在村里人大多用农药除草,便利了许多,但老陈坚持不用农药,顶着炽烈的日头,正一锄一锄卖力地挖着苞谷杆周围的泥土,不时用手薅起挖出来的杂草,啪啪地敲在锄头把上,再把根上抖没了泥土的杂草丢在一边。他机械地重复着挖土薅草抖土的动作,外界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他的心外之物,染不了他的这份纯粹。

老陈的地正好在路旁,几乎走到跟前,他才发现了我,停下了准备抬起的锄头。

老陈其实年龄不大,虽还未及知命之年但头发却略有些微白,面容稍显沧桑,形貌似乎比同龄人长得急促了些。老陈身材魁壮,肩膀宽阔厚实,微白的发丝里隐隐的有些抖土时不小心掉落的细碎泥土,抬头纹与鱼尾纹的沟壑里满是晶莹的汗珠。他总是抬起右手擦汗,身上的迷彩服后背和右手袖的一块早已湿透,汗水伴着泥污明显的脏了一大片。

我先打了招呼:“陈幺哥,大家都整农药了,就你还兴锄地?”

“哦,老弟回来了啊!你不懂,那农药花钱不说,对地还不好,人家毛主席说要吃苦耐劳,习近平总书记说要苦干实干!我这就是吃苦耐劳、苦干实干,农药那一套,我不学……”

介绍自己种的猕猴桃,老陈笑得露出了两排暗黄的牙

老陈自小不善言辞,内敛的心性让他不争不抢,总是顺应着命运和父辈的安排。他在家中排行老幺,父亲在他幼时就去世了,母亲性子更是软弱,在老陈还未成年时也去世了。家里大小事便由大哥操持,老陈内向,又不善附会,自是不讨大哥喜欢,再加上年少时家中赤贫,总吃不饱饭,于是老陈最喜在山中转悠,挖些野菜,摘些野果,掏些鸟蛋,勉强能果腹。老陈告诉我,许是掏鸟蛋亏了德行,有一次在掏鸟蛋时摔了,一只眼珠被树枝戳伤了。由于医治不及时,老陈一直瞎着一只眼。自此以后不管肚子再饿,他再没掏过鸟蛋了。

老陈没上过学,在这个边远又偏僻的小寨里,童年里最深的记忆除了受过的那些苦楚,便是听寨里老人们讲故事。故事大多源自早些年露天放的电影,他们能在白日里劳作了一天后,还跑四五里路去看电影,再把电影中的故事讲给寨里的人们听。

我问老陈:“印象最深的是哪个故事?”

“多咯,听了那么多故事,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共产党是咱穷苦人的救星!”

老陈告诉我,感谢党和国家那是打心底的,是党和国家把土地分给了他,有了土地后,他便整日地在地里捯饬。辛勤的耕耘总会换来收获,第二年,老陈便能每天都吃上了饱饭。再后来,家里能屯下了余粮,能找个媳妇过日子了。

老陈说:“说实话,没有党和国家分的地,我怕是连媳妇也娶不了哦,现在可能就是老光棍五保户了,哈哈……”

老陈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了,但总是时时对孩子们耳提面命,要他们一定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做个有出息的文化人。老陈把自己不能完成的心愿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也正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老陈从未外出务工,甚至连进城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这些年来,老陈也就一直勤勤恳恳地耕耘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虽能勉力支撑四口之家,却总是挣扎在贫困的泥淖里,经济上一直拮据。村里识别贫困户,作为村民小组长的我父亲便把老陈的名字报了上去,老陈便被纳入了建档立卡贫困户的系统。

老陈虽不懂什么是建档立卡贫困户,但看着寨里都是条件最差的人家入了选,便觉得脸上无光,甚至有些埋怨我父亲,想把他名字撤了去。但了解到作为贫困户,孩子上学能有补贴保障,老陈才放下了强撑着的面子。

老陈和妻子都是老实勤恳的农人,总是没日没夜地刨地,家里自是疏于打扫。为了能节约些,老陈家也一直保留着烧柴的习惯,辛苦建起的四间平房里,一间屋子的四壁早已熏黑,屋顶黑色的长长的吊着的蛛网挂满了四角。

县乡村三级帮扶的人来到老陈家,看着凌乱的屋子,脸上满是诧异,老陈也低低地垂下了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两腮比第一次见到媳妇时还要红。

第二日,还是来帮扶的人,却多带了打扫的工具和刷墙的白漆,用了一整天的功夫才把那间屋子换了个颜色,老陈把平日里舍不得抽的纸烟拿了出来,把家里还剩的一块腊肉洗来炒了招呼大家。

那一天,老陈说的感谢比过去几十年都多。

之后的日子,老陈把烧柴的炉子搬了出来,再没在家里烧过,家里变得亮堂堂的。屋子变得亮堂了,日子也亮堂起来了。

老陈把炉子从家里搬了出来

老陈说:“不打扫卫生,打扫得不好,心里都会觉得愧对他们……”

“听说你还是护林员?”

“是勒啊,每个月还有500元呢,就是到山上溜达,怕火烧啊啥的……”

老陈每日都要到负责的山上去溜达,这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伴着老陈长大,他对这片山林再熟悉不过了。老陈告诉我,以前从没想过这山水能这么好,日子能这么好。

老陈的小儿子正在上高二,不善言辞,性子也随老陈,有些内敛,但学习成绩一直拔尖,老陈对孩子寄予了厚望。

谈及孩子,老陈脸上的皱纹一瞬间便舒展开了,缓缓地挂上了微微的笑意,仅有的一只眼睛里充满着渴望。

我问老陈:“娃娃读书花费大吗?”

“不大不大,其实都是国家供勒,叫啥补贴我不晓得,但是国家给交钱,我们就给点生活费,娃儿懂事,给多了他也不要,我倒是有点余钱咯……”

“听说成绩好很,想让他考哪点的大学嘛?”

“随便他,反正我不懂,不管考哪样大学,我只要他能报答帮过我们家的人,回报国家就行了……”

“哟,老陈,这觉悟,真不一般啊!”

“群众会、院坝会啥的听多了,新闻联播看多了,道理就通了噻,感恩的心人人都要有的嘛……”

老陈有些害羞地告诉我,村里告诉他已经脱贫的那天,他做了一桌子硬菜,把帮扶他的人请了来,破天荒的喝了酒,老陈说:“从没这么高兴过!”

我和老陈盘膝坐着,看着这个魁梧大汉笑得跟个孩子一般,竟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有些局促的我,他停住了笑,略显神秘地对我说:“告诉你一个事,从来都没跟人家讲过的事,想不想听?”

“啥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跟他们要了一枚徽章?就是你爸开党员会戴在胸口的那种徽章。”

“要那干啥?你又不是党员?”

“等我家幺儿入党了,我就把这个送给他……”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看着老陈严肃的神情,我开始重新打量这个粗糙的农村汉子,对他敬佩起来。

老陈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夹层的暗兜里拿出一个纸团,汗水已经打湿了外层,他一层层地打开,里面是一枚党员徽章,有些显旧,别针已经折断,已不完整。

我还没回过神,又听见老陈嘟囔着说:“我这没包好,得回家找个塑料袋重新装一下才行……”

我赶紧向老陈道了别,老陈也扛着锄头朝着家的方向疾步走去,看着他魁梧的背影,作为一名党员,心里莫名升起了感动和自豪……

再次遇着老陈,我把随身携带着的完整的党员徽章送给老陈,特意找了一枚有一个小塑料袋装着的能防水的徽章。他的眼里满是惊诧,愣了一会儿神,才不断地摆着手拒绝,直到告诉他我身上还有几枚时,他才小心翼翼的双手接了去,放在衣服的夹兜里,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

特意为老陈找的党员徽章

编辑

曾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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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小千

编审

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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