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难题求婚”型故事中，体现了翁婿之间含糊微妙、甚至抗拒对立的人伦关系。
文：汪文学
摘编：代丹妮
题图：AI
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翁婚关系的微妙与含糊，在古代文学作品中，特别是在民间故事中，有比较普遍的体现。
比如，在以结婚为题材的民间故事里，有一类故事以出难题的方式来解决婚姻问题，即“难题求婚”型故事，就充分体现了翁婿之间的含糊微妙、甚至互相残杀的对立关系。
如佤族《阿那和龙女的故事》中，龙女的父亲龙王要求求婚者阿那，在很短的时间内，开垦一片荒地，在那里种上绿豆，然后一粒不剩地将之收割回来。傈僳族《鲍鱼的故事》中，姑娘的父亲龙王要求求婚者渔夫，开荒种小米，还要将收割的小米一粒一粒地数出来。
在这类故事中，有些是凭借普通的能力或一般的智慧，根本无法解决的异想天开的难题。
如苗族《阿秀王》中，姑娘的父亲国王，要求求婚者阿秀找来一头有十尺长牛角的母牛，用灰做成的绳把王宫绕上三圈，拔来三根龙的胡须等等。又如流传于山东沂南的《春旺和九仙姑》中，姑娘的父亲天神，一会将求婚者春旺关在有巨大虱子妖精的房间里，一会又将他关在有臭虫、蝎子妖精的房间里，一会又将他关在有毒蛇盘踞的房子里。
更有甚者，姑娘的父亲往往是迫害求婚者至死的凶手，难题考验发展成死亡考验。如纳西族《人类迁徙记》中，当求婚者丽恩解决了一系列难题之后，姑娘的父亲天神就曾企图将他踢下山岩或推入河中，以达到害死丽恩的目的；苗族《天女配九皋》中，姑娘的父亲迫害求婚者九皋，或者想砍倒大树压死他，或者想放火烧死他；苗族《天鹅姑娘》中，姑娘的父亲就企图放火烧死求婚者阿根。
敌视态度产生的原因是什么？
从上述民间故事中，引起我们注意的有以下几个问题。
其一，姑娘的父亲或其他有权势者，对求婚者的考验，其题目中是相当地棘手，常人很难解决。有些问题虽然能够解决，但往往又有严格的时间限制，若在规定的时间完不成，则将被杀头。甚至还有死亡考验：或把求婚者推下山崖，或放火烧死他，或砍大树压死他。
总之，这不再是考验，而是企图将之置于死地而后快。
在这些考验中，隐示着这样一个问题：即考验者对被考验者持着一种敌视态度，想方设法尽可能地不让求婚者获得成功。
威胁求婚者的身体或生命的死亡考验，类似于未开化部族社会中在成人仪式上对适龄青年所进行的考验，象征性地反映着成人仪式本身所含有的“死亡”和“再生”的意义。
其二，考验者无一例外地，都是姑娘的父亲或其他有权势的男性长者，即未来的岳父，或者相当于岳父身份的人，基本上没有岳母对女婿的考验。题为《苗侗开亲》的民间故事，就比较典型地体现了这一点。
传说中有苗族小伙子和侗族姑娘倾心相爱，小伙子的母亲向姑娘提出了一系列难题，要求她在一天之内既要养蚕又要抽丝，还要织成三里长的带子；而姑娘的父亲也向小伙子提出了同样苛刻的难题。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则故事中，是小伙子的母亲出难题考验姑娘，姑娘的父亲出难题考验小伙子。在这里，隐含着公媳和谐、婆媳对立、翁婿对立、丈母娘宠女婿等人伦现象。
翁婿抗拒对立，源于父亲的“隐性依恋”
所以，在“难题求婚”型故事中，体现了翁婿之间含糊微妙、甚至抗拒对立的人伦关系。
我认为：“难题求婚”型故事中的父亲和有权势者，合则为一，分则为二，实际上可以视为在对待女儿婚嫁问题上，父亲的两种意识或态度。
正如弗洛伊德所说，所有的父亲都有恋女情结。
当女儿婚嫁之时，父亲的忧伤和不快远远大于母亲，其显性的表现，就是对求婚者的百般刁难，想方设法用种种难题阻碍女儿的婚嫁；其隐性的表现，就是如同有权势者一样，“想自己拥有女儿”，于是，每个求婚者都是他的敌人。
所以，在“难题求婚”型故事中，父亲角色是女儿的隐性依恋者，其他有权势者则是显性的依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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