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前几天到北京出差,临行那天中午,朋友要安排吃顿便饭,时间紧张,不敢过于讲究,就近找到一家老北京家常菜,看看生意还不错,索性试一下。
点菜当然不需要别人给主义,看看别的桌,大致可以确定。其中有一味春饼合菜,算是我的一点偏爱。一边吃,还一边跟几位北京的朋友普及贵阳丝娃娃与春饼可能存在之远亲关系。
很多年前,我就在专栏里写过,“贵阳的丝娃娃,说它是具体而微的小型冷食春饼,大概错不到哪去。不过,要考证它的出现和演化,几乎没有可能了”。
稍微讲解几句丝娃娃为何物也?以防有外地读者不知何所谓。
丝娃娃所用的“饼”,其实是烙得非常薄的面皮,大小跟吃烤鸭的面皮差不多,但远远比那个要薄很多,几乎透亮如纸。至于包在里面的配食,基本上都是蔬菜类,装在小碗里,种类至少也有几十种。
丝娃娃之所以叫做“丝娃娃”,就跟这些配菜有关,大多数都是细丝状,比如,绿豆芽、酸萝卜丝、海带丝、莴笋丝、凉面、豆腐丝、折耳根、芹菜……等等。自己选喜欢的配菜,裹到薄面皮里,左边折一下,右边折一下,最后把下边也折上来,像极了把婴儿包裹到襁褓里,说它是包着各种丝的娃娃,是不是挺形象。
吃丝娃娃,需要有个特制的蘸水,这个很神秘,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秘方,绝不外传,但都是偏酸的风格,标准的贵阳人,会在蘸水里加上葱花和糊辣椒。
从丝娃娃没有折过的那一端浇透蘸水,就可以塞到嘴里大快朵颐了。这是个很健康的素食,唯一带荤的配菜,只有脆哨末,得另外加钱,对于非肉不欢者而言,的确有点不够塞牙缝,吃着吃着,“口里淡出鸟来”也不好说。
说回春饼,梁实秋先生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做《薄饼》,讲的就是春饼。他说,薄饼是要卷菜吃的。菜分熟菜和炒菜两部分。所谓熟菜,就是从便宜坊叫来的苏盘……漆花的圆盒子,盒子里有一个大盘子,盘子上一圈扇形的十个八个木头墩儿,中间一个小圆墩儿。每一扇形木墩儿摆一种切成细丝的熟菜……家里自备炒菜必不可少的是:摊鸡蛋,切成长条;炒菠菜;炒韭黄肉丝;炒豆芽菜;炒粉丝。
其实,梁先生的描写,还是精细了一点,属于是民国时代北京中产以上阶层的吃法。但你可能也发现了,西南的丝娃娃跟北方春饼,各有风味,分属婉约派和豪放派,但所裹的食材多为丝状,却是共同的特点。
梁实秋先生写过,说是当时的北方劳动者,“如果有两张家常饼,配上一盘摊鸡蛋(鸡蛋要摊成直径和饼一样大的两片),把蛋放在饼上,卷起来,竖立之,双手扶着,张开大嘴,左一口、右一口,中间再一口,那简直是无与伦比的一顿丰盛大餐”。
我少年时代读到这段文字,就觉得非常有画面感,甚至有种莫名的向往。
不过,从民俗学的角度来考察,春饼,应该是由五辛盘衍化而来,由来已久。六朝时,人们拿薄面饼裹食生菜,号称“春盘”。唐代杜甫的《立春》诗还写过:“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盘出高门行白玉,菜传纤手送青丝。”
而《四时宝镜》也有记载:“立春,食芦、春饼、生菜,号‘菜盘’。”
这一习俗,民间也叫做“咬春”。延续到明清时代,依然不衰,甚至连皇家也不例外。比如,清人孙国敉《燕都游览志》就说:“立春日,于午门赐百官春饼。”
这样的风俗,几乎遍及全国,不过,时间一长,未必人人知其来历了。油炸的春卷,说白了也是春饼变化而来。我还看到有人讲到台湾地区的彰化、南投、嘉义、台南、澎湖等地,也拿春饼作为应季食物,又称润饼、轮饼。
其中,台南的春饼做法是这样的:“各家各户是日以面粉搅拌成浆,再以手承之,在平鼎上一抹,即成一轮。俗称‘轮饼皮’,质甚软润,稍干即捡,以此为衣,内盛豆菜或芹菜、土豆麸、皇帝豆、白糖、虾仁、咸豆腐等佐料,然后卷折成品,径约两寸,长近四五寸,即可嚼食,味道津津。俟携提上坟致祭,返家即合发家属嚼食,并分饷邻右尝味。”
这样看来,贵阳的丝娃娃,其实也还是沿袭自春饼的一种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