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副主考吕佩芬和华学澜到贵阳后,先住在南门的行馆,在巡抚署参加“会同宴”,亲眼目睹了“抢宴”的情景之后,便要入驻贡院,也就意味着贵州庚子、辛丑科乡试正式进入规程了。
两人穿着朝服,坐上八人用彩绸包裹的抬杠抬着的“显舆”,即蒙着虎皮的大椅子,踏板上还有两个木狮。前面有鼓乐开道,后面还有一个人打伞。从巡抚署(今省府路)出来,在大十字,向西拐,在今中山西路处,有两座牌坊,一是“明经取士”,一是“为国求贤”,这是贡院的东西门,即辕门,和路一样宽。
考官入闱
贡院大门朝南,大门外是照壁,与大门之间是一较宽的空地,建有四个亭子,为点名处。里面一道门称“龙门”,进龙门往北到大堂,称“至公堂”,相当于会议室。大堂之后经过“监临堂”,即到“衡鉴堂”,系主考与同考官办公居所。“监临堂”和“衡鉴堂”之间,“上覆以宇,两旁置窗如船形,只前后有门以通往来”,称“孝廉船”。左右两边栅栏外都是号舍。“衡鉴堂”匾额为康熙朝名宦贵州巡抚刘荫枢所题。堂外有联:“此中有循吏名臣,况当侧席求贤,梦萦岩野;何字非笔耕心织,记否携朋观榜,泪满儒衫。”下联的确写的是实话。谁都知道,乡试是各级科举考试中竞争最为激烈的一级。以贵州为例,你想想看,两三千人应试,只能取区区四五十人,绝大部分人自然是观榜时“泪满儒衫”。衡鉴堂前墙门有垂帘,奉调负责阅卷者称“内帘”,在考场执事者称“外帘”。阅卷官及随员不得出帘外,执事官员人等一律不得入帘内。帘以内,由“内监试”负责;帘以外,由“外监试”负责,出入关防极严。进去内帘后,要到乡试结束才能出来了。全贡院最高的建筑称“明远楼”,负责考场纪律的官员在楼上居高临下监考和巡视。
清代贵阳贡院位于今大十字广场处,现在还留有“贡院巷”的地名。明嘉靖年间,巡按贵州监察御史王杏建贡院于今贵阳市一医附近,后毁。《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贵阳府部》记载:“贡院旧在省城西南隅,嘉靖十四年,御史王杏题建,规模弘敞,制度完备,笔峰卓立于前,带河环绕其右,甚为得地,明末燬于贼。皇清顺治十六年,以伪秦王府改为贡院。康熙十一年,增建弥封、誊录、受卷各所并号房”。大西军孙可望占据贵阳时,曾在今大十字广场地段建秦王府,永历八年(1654)改建为宫殿。清兵入黔后,不可能也不敢把这里作为官署,于是云贵总督赵廷臣便将其改建为贡院,康熙十一年(1672)增建完善。康熙十七年(1678)吴三桂叛清称帝,不久病死。其孙吴世璠继位吴周皇帝,年号洪化,曾将这里作为行宫。雍正六年(1728),巡抚祖秉奎将学署并入贡院。此后,屡经修缮,地址未变。
箭头所指处即清代贵阳贡院
同样被封闭在贡院里面的还有八位同考官,是从贵州实任和候任官员中挑选的,负责审阅试卷。雍正十三年(1735),规定同考官皆用外省进士、举人担任,彻底实行了地域回避。乾隆即位后,恢复了各省乡试同考官任用本省官员的旧例,此后一直沿用至清末。这次的同考官虽然是贵州官员,但都是外省人。第一房赵一鹤,云南人,光绪乙酉(1885年)科举人,由工部员外郎中式,任贵州开泰县(今锦屏县)知县、定番州(今惠水县)知州。第二房唐保典,广西人,光绪丙子科广西乡试举人,大挑知县。第三房戴永清,云南人,甲午科进士,光绪三十三年(1907),任遵义府婺川县(今务川县)知县。第四房朱潮琛,云南人,光绪十九年(1893)癸巳举人,试用知县。如今在云南建水有名的朱家花园中,因朱潮琛和朱潮瑛中举,还有家人特意制作的一块“兄弟连科”的牌匾悬挂在院中。第五房方正,四川人,光绪二十四年(1898)戊戌科进士,与夏同龢同榜,任贵州天柱县知县。第六房喻鸿均,湖北人,光绪十五年(1889)己丑科进士,任镇远县知县。第七房李之实,字岑秋,四川人,师从尊经书院王闿运,光绪十四年(1888)举人,十五年(1889)巳丑考班内阁中书,截取同知。参与光绪二十一年(1895)“公车上书”。后在引荐赴京任职途中船裂溺亡。第八房詹恺,湖北人,光绪二十一年(1895)乙未科进士,吏部掣签分发贵州,以知县即用。同考官每场要阅看二三千份试卷,工作量是够大的,所以是否卷卷都看得那么认真,就很难说了。何刚德在《春明梦录》中说:“试卷黑格朱书,本已目迷五色;时间既逼,卷帙又多,一人精神,一日看数十艺,已属神昏目眩,况三场十四艺。以十余日工夫,每人须看数百卷,统计之,即是数千艺,岂有不颠倒错乱哉?”
除了主副考官、同考官之外,还配置了提调官和监临官、收掌试卷官、巡绰官、搜检官、供给官等等,各有分工,提调官、监试官要前往考场进行抽查。若发现乱入号舍的或枪手等冒考人员,立即进行处理。在整个考试过程中,巡绰官等要在考场内经常巡查,以维护考场秩序。
巡查监考(情景再现)
考官们吃住都在贡院里,所以“各房供给鸡鸭,皆蓄之庭中,昕夕长鸣,殊觉聒耳”。饮、用的水从龙井挑来,在墙外通过木沟穿墙而过,流入墙内大缸,供考官享用。刻印题纸的工匠一进入贡院,亦被封闭,饮食只许送至门外,由佣仆代为传进,“围芦席于堂隅为便溺之所”。有吸鸦片的,任你卧吸,只是不准出门一步。
乡试共有三场考试:每场考三天两夜,共九天六夜。第一场考生半夜三更提着考篮,在大门外等候,点名对号,通过搜查之后,分别找到自己的号舍。首场所出题目《四书》文三篇,五言八韵诗一首;第二场所出题目,是五经中《诗》《书》《易》《礼》《春秋》,各作义文一篇,作文即“八股文”;第三场是策问五道,均是经、史、子、集并及时务问题。这一次乡试以后,不管乡试、会试,仍然考三场,第一场中国政治、史事论五篇,第二场各国政治、艺学策五篇,第三场《四书》义二篇、《五经》义一篇。均不准用八股文程式。
进场搜身
一排排考棚内是一个个仅能容一人的号舍。其他省份的号舍两边是砖墙,各留两道高低砖缝,架设放着两块称作“号板”的木板。上层号板算是桌子,下层号板算是凳子,两块号板拼在一起就算是床,只能蜷缩着睡。贵阳贡院的号舍是“编竹为垣,砌土为凳”,只有一块号板为桌子。九天的饮食起卧,都在这间简陋狭小的号舍中。几千应试的秀才,吃喝拉撒睡都在贡院里,其气味可想而知。坐在便溺之所附近的考生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这样拥挤狭窄的贡院,最怕发生火灾,而这次乡试中就发生了。头场试卷刚阅完,晚上“贡院之东火起”,“则见火光烛天,其焰熊熊,照目如电”。幸好是在贡院墙外,贡院墙又高于号舍,得免波及。这时打开了贡院大门,让老百姓进来躲一躲,但内帘门决不敢打开,否则人员混杂,趁机攫夺,那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为了渺茫的功名希望,士子们要在这样的号舍中熬过九天,而且绝大多数是上不了榜的。贵州农历八月已是秋天,气候较为凉爽,还好一些,其他南方各省就难捱了。
这一次乡试结束时,监临官走后,“其室中什物无一存者,甚至窗纱亦为人窃取罄尽”,就连“各号号板,三场后无一存者”。这种情况,以往各科都免不了,“然无如今科之甚者也”。要说是应试的士子看得上这点东西,倒不至于。有可能心中的烦闷郁结,借此发泄而已;往好处想,可能和“抢宴”一样,想博个彩头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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