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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历史笔记丨李白真的来过贵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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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这位诗仙,一生都在以天真的赤子之心讴歌理想的人生,以满腔热情去拥抱整个世界,然而,他自己的人生之路并不平坦,因永王李璘谋逆案受牵连,被流放到夜郎,便是其62年人生中一段最不幸的经历。

造就开元盛世的唐玄宗,早年励精图治,任用贤能,发展经济,提倡文教,将中国封建社会推向了顶峰。但这位被颂为“英武有才略”的皇帝,到了后期却有些晚节不保。不但满足于已取得的政绩,沉溺于享乐之中,还排挤压制正直官员,任用小人掌权,弄得政治十分黑暗,终于引发了“安史之乱”。

动乱对老百姓是坏事,却为野心家们提供了图谋一逞的机会。

天宝十五年(756年),因“安史之乱”逃离长安的太子李亨于灵武城即帝位,是为唐肃宗。李亨的弟弟永王李璘,奉唐玄宗之命领四道节度使出镇江陵,李璘不服兄长李亨即帝位,决定在江陵起兵,割据江南进行对抗。

李璘率部途经浔阳时,得知李白正在庐山隐居,决定将这位誉满天下的名士罗致旗下,以壮声威,于是以平定安史之乱、复兴大业的名义,力邀李白参加他的幕府。满以为自己可以在政治上有一番作为的李白,慨然接受了李璘的聘请,下庐山入永王军为幕僚,没料到这次应聘却给自己带来了灾难。李璘兵败被杀后,李白先是亡走彭泽,后被捕下在浔阳监狱。其间虽有郭子仪等为之奔走营救,“表荐其才可用”,最终还是未能幸免于罪,被“按律”处予“长流夜郎”。这段经历大概是这位诗人毕生最大的一场坎坷。

名人所到之处总会留下许多遗迹和故事,为当地带来价值不菲的名人效应,加上李白又是一位空前绝后,集儒家、道家和游侠三种思想于一身的盛唐“诗仙”,醉心于夜郎文化开发的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件极具炒作价值的史事。但某些以夜郎故地自居的地区,虽有炒作“李白长流夜郎”之心,却苦于没有与李白相关的文化遗存,勉强凑合一些传说故事之类的东西,很难令人信服。

如同夜郎的扑朔迷离一样,李白长流夜郎这件事也有许多无法解开的悬疑。迄今人们还说不准处分李白的诏书是何时下达的?李白什么时候起程前往夜郎?他所行走的是哪条路线?“遇赦”时身在何处?流放地是哪一个夜郎?在那里居住了多久、情况如何?有关这些问题的争论宋朝就已开始,讨论了几百年也未能达成共识,至今仍不时有文章见诸报刊。

李白以诗人之心,不能洞察李氏兄弟争夺皇位、骨肉相残的居心,终致酿成长流夜郎的悲剧,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他自已的诗作中就有很多谈到流放夜郎的事,好友杜甫及同时代人也有不少诗文相应合。李白自己在《流夜郎赠辛判官》中叹息“我愁远谪夜郎去,何日金鸡放赦回”的苦恼;在《赠刘都使》中抒发“而我谢明主,衔哀投夜郎”的凄凉;在《赠易秀才》中描述“蹉跎君自惜,窜逐我依谁?地远虞翻老,秋深宋玉悲”的行程悲苦。但这几首诗作,都不能作为李白的确到达了夜郎的明证。

草书《流夜郎赠辛判官》

李白的另外两首诗说得要具体一些。其中《江上赠窦长史》一诗中有“万里南迁夜郎国,三年归及长风沙”。这两句诗中的“三年”,应该包括李白从开始被流放,到遇赦而归的时间。在《忆秋浦桃花旧游时窜夜郎》中,李白也提到了“三年”这个时间概念。其诗云:“三载夜郎还,于兹炼金骨。”这样看来,从被定罪到流放而还,李白实实在在经历了三年的磨难。结合他在《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中写的“夜郎万里道,西上令人老。扫荡六合清,仍为负霜草”,“传闻赦书至,却放夜郎回”等句,李白应该到了流放地夜郎,并在那里度过了一段服刑期。

认为李白虽被处长流夜郎,但中途遇赦得返,并未到过夜郎的观点,最早见于北宋人曾巩所写的《李白集三十卷序》。曾巩根据李白的诗、书、自叙分析李白遭流放后,“上峡江,至巫山,以赦得释”,并未到达夜郎。这个观点被后世很多人沿用,几乎成为定案。郭沫若的《李白与杜甫》在褒扬李白性格中天真脱俗一面的同时,也判定李白“巫峡遇赦,东下江陵,在江夏、潇湘等地还流连了一年多”。这种说法,离谱就有些远了。

主张李白“未至夜郎”的一个主要依据是李白本人有《流夜郎半道承恩放还》一诗。这个“半道”成了后人心目中的“半路”,再演变就成了“巫山”、“白帝城”一类的具体地点。按这样来理解和推断,李白自然就没有到达夜郎了。

在李白“未至夜郎说”一统天下数世纪之后,清人程恩泽、黎庶昌、张澍等提出“确至”说。黎庶昌解释李白诗“半道承恩放还”时指出:“半道犹言中间也,盖白本是长流不赦之人,今中间得释。”但这有助于拓宽视野的见解,并未受到重视。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陆续有人打破沉寂,发表赞同“确至说”的文章。

单纯依靠对历史文献的分析,很难将李白长流夜郎这件史事考证清楚。因为就连《新唐书》也会出现“有诏长流夜郎,会赦还浔阳,坐事下狱”这种将前后事情颠倒混淆的情况。因此,对李白长流夜郎问题的研究,除借助历史文献记载外,还需联系前后相关事情和他本人的诗作进行分析,尤其要多关注历史文化遗存提供的信息,才有可能做出较为符合历史实际的解读。

要确定李白是否真的到达了夜郎,首先必须把这样几个问题搞清楚:一是李白流放的路线和流放途中所花费的时间;二是看看李白本人诗作透露的信息,他究竟到了夜郎没有;第三,像李白这样的名人,所至之处不可能完全没有留下历史遗迹,这样的历史遗迹有没有?这些遗迹在哪里?是否充分?破解这些疑团,既需要历史文献的佐证,更需要通过纵贯古今的考察与调研。单纯依靠文字推理得出的结论是很难令人信服的。

一些学者认为,李白获判决通知的时间应在乾元元年三月,五月上道服刑,十一月到达夜郎贬所,途中走了6个月,于第二年五六月间遇赦获释。根据这种分析,李白诗作中的许多句子,都能得到较为合理的解释。

乾元元年(758年),唐政府将黔中郡恢复设为黔中都督府,将原夜郎郡恢复设为夜郎州,李白被判长流夜郎的时间正是在这一年。主张“确至说”的学者分析认为,李白不仅到了夜郎,而且在夜郎老老实实地遵从唐王朝的律令服刑认罚,当了一段时间的罪囚。而他服刑的处所,正是唐贞观十六年(公元642年)设置的夜郎县,乾元元年恢复设置的夜郎州,即今贵州桐梓县一带。

李白自浔阳出发前往夜郎,行至江夏,与长史叔及薛明府宴兴德寺南阁,在汉口又与诸友饯别流连,之后向西南,过洞庭,溯沅水而上,由今湖南境进入播州、珍州,抵达目的地夜郎。按照这条路线,李白当然不可能走到巫山时遇赦而回。

李白的诗作中有许多关于流放夜郎的吟唱,持不同观点的学者们,往往从有利于自己的角度去进行解读,得出的结论自然相悖。例如,《流夜郎半道承恩放还兼欣克服之美书怀示息秀才》诗中的“半道雪屯蒙,旷如鸟出笼”一句,被认定为走到一半路程。这种直读式的解释,未免失之于狭隘。在诗人的“长流”生涯中,服了数月刑遇赦免,这种中途获得自由的感觉,用诗的语言“半道”来表达,是包含着很多复杂心境信息的。再说,如果李白只是走到半路,没有饱尝夜郎流放之苦,又怎会在诗中发出“旷如鸟出笼”的感叹来呢?

又如《自汉阳病归寄王明府》诗中的“去岁左迁夜郎道,琉璃砚水常枯槁。今年敕放巫山阳,蛟龙笔翰生辉光”句,一个“去岁”,一个“今年”,无论法律对李白的约束如何宽松,都不可能让一个罪囚逍逍遥遥地在发配途中漫游一年多。而“夜郎道”是不可能用来指江汉或巴蜀地区道路的。对夜郎地区山岭之崎岖,道路之难行,李白有着切身体会,才写得出“夜郎万里道,西上令人老”这样的诗句来。

唐代的夜郎虽是偏僻苦塞之地,是李白接受惩罚和磨难的场所,但这位诗仙却将自己的诗情,洒向脚下这片囚困自己的土地,为自己也为当地留下了众多的眷念。

李白流放夜郎时期的诗歌多达30余首,其中的一些诗,充满了对夜郎流放生活的回忆,散发出浓浓的夜郎情结。如《忆秋浦桃花旧游时窜夜郎》:“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没。摇荡女萝枝,半挂青天月;不知旧行径,初拳几枝蕨。三载夜郎还,于兹练金骨。”《南流夜郎寄内》:“夜郎天外怨离居,明月楼中音信疏;北雁春归看欲尽,南来不得豫章书。”此类作品,在桐梓等地已至大众耳熟能详的程度。

今贵州桐梓县境内,横跨松坎河有太白桥,位于石板溪古桥不远处有太白泉,新站镇及附近更有太白听莺处、太白故宅、大白望月台、太白寺等众多与李白有关的名胜古迹。这些与李白流放夜郎有关的文化遗存,虽然有一部分属于后世为纪念这位诗人所修建,但李白如果根本未曾到过夜郎,没有在这一带停留过,历代的官员和文人墨客,大概也不大可能作此无聊之举。

李白长流夜郎问题的争论无疑还会继续下去,但与这位诗仙有关的历史文化遗存,却是不可多得的历史文化资源,这是需要予以高度关注的。我们自然不能坐等学术争论得出某种结论后,再去考虑这一文化资源的开发利用,更不能听任一些与此不着边际的地区,像抢注商标一样捷足先登。

撰稿:范同寿

编辑

王青 朱海婷

责编

苏畅

编审

陈薇

贵州网络新闻联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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