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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不可说丨梅花自清雅,雅名添高格

动静原创撰文:孙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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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有许多雅名,据说不下四五十种,这表明人们对于梅花的热爱非同寻常。然而“牡丹之爱宜乎众矣”,梅花之爱相对还是小众的,这些梅花的雅名也往往有着较深的文化意蕴。

1.何郎花

“何郎花”是梅花的雅称。北宋晁补之《万年欢·梅》词云:

心忆春归,似佳人未来,香径无迹。雪里红梅,因甚早知消息?百卉芳心正寂。夜不寐、幽姿脉脉。图清晓、先作宫妆,似防人见偷得。

真香媚情动魄。算当时寿阳,无此标格。应寄扬州,何郎旧曾相识。花似何郎鬓白。恐花笑、逢花羞摘。那堪羌管惊心。也随繁杏抛掷。

词作里的“扬州”“何郎”指南朝齐、梁时代的何逊,何逊留有最早专门歌咏梅花的诗篇。何逊这首《扬州法曹梅花盛开》诗曰:

兔园标物序,惊时最是梅。

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

枝横却月观,花绕凌风台。

朝洒长门泣,夕驻临邛杯。

应知早飘落,故逐上春来。

因此,梅花雅称“何郎花”,这何郎即何逊。后世文人咏梅,往往会想到扬州何逊梅花诗,用作典故,影响深远。例如,唐代杜甫《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诗有曰:“东阁官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又如南宋姜夔《暗香·旧时月色》有云:“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再如明代高启《梅花九首·其一》诗有曰:“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

“花自多情,看花人自老。”南宋周密《齐天乐·东风又入江南岸》词有曰:“宝屑无痕,生香有韵,消得何郎花恼。”显然,这“何郎花”正是梅花。

2.寿阳花

晁补之《万年欢·梅》词下阕里还有“算当时寿阳,无此标格”一语,与上阕“先作宫妆”遥相呼应。这是怎么回事呢?这“寿阳”何指?“宫妆”,什么“宫妆”?

这两句词所隐含的故事,可算得上是最美丽的梅花典故了。

梅花雅称“寿阳花”,来自美丽的寿阳公主的美丽的“梅花妆”。《太平御览》卷三十《时序部·十五·人日》引《杂五行书》载曰:

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人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几时。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竟效之。今“梅花妆”是也。

本专栏文章《“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讲到过这个典故:

……这样的传奇当然是高贵与美貌并存的。而猜测下来,这可能与《木兰辞》里的“对镜贴花黄”类似或相关吧,但这个“梅花妆”可能是地位较高人家的女子才会拥有的。“梅花妆”又称“落梅妆”,也称“梅妆”“额妆”“寿妆”“寿阳妆”等等,大致是指女子在额上贴一个梅花形的妆饰,这种妆容从南北朝时期开始盛行。

于是,从这个美丽的梅花典故出发,后世文人歌咏梅花便也就可以直接称梅花为“寿阳花”。宋代宋庠《正月望夜闻影灯之盛斋中孤坐因写所怀》诗有云:“迷路非关武陵水,添妆祗为寿阳花。九门启钥光如昼,若个游人不回首。”明代张萱《丙子人日·其二》诗有曰:“两眼迷离两鬓华,落梅不问寿阳花。”

3.一枝春

梅花雅称“一枝春”来自一个友情殷殷的典故。《太平御览》卷九七○引南朝宋代盛弘之《荆州记》云:

陆凯与范晔相善,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诣长安与晔,并《赠花诗》曰:“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一枝春”作为梅花的别名,非常形象可感,而又容易引发对于美好春天的希望和向往,故而特别被文人接受,最为风靡。宋代陈师道《和豫章公黄梅二首·其一》诗有云:“寒里一枝春,白间千点黄。”徐瑞《正月廿七月湾来访折千叶红梅一枝为赠》诗云:“喜闻环佩响然臻,笑语芬芳绝世尘。林壑荒凉无所有,殷勤送似一枝春。”刘辰翁《冬景·聊寄一枝春》有曰:“故知花可惜,聊以赠相思。与子别多日,先春有一枝。”

后来,南宋文人创制了《一枝春》词牌,其最初的立意自当是咏梅的,杨缵、张炎、周密、张翥等均留有《一枝春》词作。其中张炎《一枝春·竹外横枝》词曰:

竹外横枝,并阑干、试数风才一信。么禽对语,仿佛醉眠初醒。遥知是雪,甚都把、暮寒消尽。清更润。明月飞来,瘦却旧时疏影。

东阁谩撩诗兴。料西湖树老,难认和靖。晴窗自好,胜事每来独领。融融向暖,笑尘世、万花犹冷。须酿成、一点春腴,暗香在鼎。

“和靖”是指林和靖,林逋,词作里明言“西湖”“和靖”,这是集中地向“梅妻鹤子”的林逋林和靖先生致敬。且词作上下片分别以“疏影”“暗香”来画龙点睛,正是暗用了林逋咏梅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4.罗浮梦

《红楼梦》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  暖香坞雅制春灯谜》里“争联即景诗”之后,一众才女才子又吟咏梅花。第一首邢岫烟《咏红梅花得“红”字》诗有曰:“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那么这个“罗浮梦”是啥意思呢?

以“罗浮梦”代指梅花,故事其实是稍显香艳的。

这个稍显香艳的故事见于题名为柳宗元撰写的《龙城录》:

隋开皇中,赵师雄迁罗浮。

一日,天寒日暮,在醉醒间,憇车仆于松林间酒肆傍舍。

见一美人,淡妆素服出迓师雄。时已昏黑,残雪未消,月色微明。师雄喜之,与之语。但觉芳香袭人,语言极清丽。因之与扣酒家门,得数杯相与共饮。少顷,有一绿衣童子来,笑歌戏舞,亦自可观。

师雄醉寐,但觉风寒相袭。久之,东方已白,雄起视,乃在大梅树下,上有翠羽啾嘈相顾,月落参横,但惆怅而已。

哦,这赵师雄梦见的那个“美人”,一定就是梅花仙子咯。

这个“罗浮梦”的故事虽然未必真是柳宗元记载的,但与柳宗元同时代的殷尧藩已经在诗作里如此歌咏了。殷尧藩《友人山中梅花》有云:

临水一枝春占早,照人千树雪同清。

好风吹醒罗浮梦,莫听空林翠羽声。

而且,殷尧藩《送刘禹锡侍御出刺连州》也有“梅花清入罗浮梦”的诗句,看来,殷尧藩对于这个令人“惆怅而已”的故事最是充满了向往。而细致推想,殷尧藩诗句“好风吹醒罗浮梦,莫听空林翠羽声”或实际上正是所谓“赵师雄”梦见梅花仙子,且还有“绿衣童子来笑歌戏舞”的文化源头。

而无论如何,文人们非常喜欢这个“罗浮梦”。南宋高观国《金人捧露盘·梅花》词有曰:“念瑶姬,翻瑶佩,下瑶池。冷香梦、吹上南枝。罗浮梦杳,忆曾清晓见仙姿。

南宋王沂孙《一萼红·其四·红梅》下阕词云:

欲寄故人千里,恨燕支太薄,寂寞春痕。玉管难留,金樽易泣,几度残醉纷纷。谩重记、罗浮梦觉,步芳影、如宿杏花村。一树珊瑚淡月,独照黄昏。

像这样以“罗浮梦”来歌咏梅花的诗词,真可谓一往情深。

5.香雪

其实“香雪”并不是梅花的专称,古诗词里,大凡偏白色的花如杏花、梨花、酴醾花等等都可咏为“香雪”,但梅花雅称“香雪”仿佛格外娟娟楚楚,清新动人。

宋初有首《梅香慢·高阁寒轻》词有云:“高阁寒轻,映万朵芳梅,乱堆香雪。”这便是明确的梅花被称为“香雪”。北宋的宋庠《梅》诗曰:

花落亭亭素脸开,忍寒刚欲背春来。

已迷江令琼花树,更傍周王璧水台。

楚馆娇云愁梦断,洛廛香雪待风回。

一枝寄远真何益,费尽南朝陆凯才。

南宋杨万里《晓炊黄竹庄三首·其三》诗云:

城中殊未有梅看,莫是冬暄欠浅寒。

行到深山最寒处,两株香雪照冰滩。

这里的“香雪”歌咏,正是梅花的雅名。而“香雪”其实也是偏重于描摹梅花零落纷纷景象的。比如南宋李洪《念奴娇·晓起观落梅》词有曰:“丽谯吹角,渐疏星明澹,帘筛残月。袅袅霜飙欺翠袖,飞下一庭香雪。半面妆新,回风舞困,此况真奇绝。”一庭香雪,此况真奇绝,真堪嗟叹。

再比如南宋尤袤《瑞鹧鸪·落梅》词云:

清溪西畔小桥东,落月纷纷水映红。五夜客愁花片里,一年春事角声中。

歌残玉树人何在,舞破山香曲未终。却忆孤山醉归路,马蹄香雪衬东风。

尤袤这“马蹄香雪”让人感叹,画面感、动感十足,真真是引人入胜。

而谈到梅花雅称“香雪”,则不能不说说苏州“香雪海”这一“古代梅花名胜第一”。“邓尉梅花甲天下”,苏州“邓尉探梅”自明代起便成为岁时风俗,后来尤其又有清代康熙、乾隆两位皇帝加持,他们先后九次陛临,于此共写有13首梅花诗,据说他们的那些梅花御制诗也写得很好呢。

怎么样,各位亲,何郎花、寿阳花、一枝春、罗浮梦、香雪,这些富含文化意蕴的梅花雅称你最喜欢哪一个?你还喜欢哪些梅花的雅称?那就请留言摆一摆吧。

(图片拍摄:孙秀华)

编辑

刘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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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宇

编审

莫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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