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文化老人 | 良师、戏曲名家、收藏家李俶元

在现代贵州历史舞台上，有一批值得被我们熟记的文化人物，他们是录入了贵州反清斗争中第一个宣传新文化新思想的贵州辛亥革命先驱平刚，民国《贵州通志》的总编纂任可澄、杨恩元，中国建筑学奠基人之一的朱启钤，享誉全国的大书法家严寅亮、萧娴，著名出版家、作家、教育家谢六逸、马宗荣等。动静为大家选编了宋洪宪《贵州现代文化人物》一书中的篇目，讲述他们的主要履历，介绍他们在文化事业上的突出成绩。

良师、戏曲名家、收藏家李俶元

李俶元是现代贵州教育史上有极大影响的人物。他的从教生涯54年，先后在乐群小学淑慎女子两级小学堂、私立正谊、志道小学、赤水师范讲习所、贵阳电话学校、贵阳第一中学、贵阳女子中学、贵阳师范学校、贵阳女子师范学校、贵阳高级中学、贵阳达德学校、贵阳毅成中学、修文县立中学、贵阳程万中学、贵阳永初中学、贵阳师范学院、贵州大学等二十多所小、中、大学任国文教员。他学识渊博，口才极佳，教学严谨认真，兢兢业业。正所谓高山景从，无论李俶元在何校上课，“大批学生风闻而至”，甚至站着，也要旁听他的课。几代学生称李俶元为“一代良师”。李俶元爱戏曲，对元曲研究有较深造诣，对贵州地方剧的发展有一定的贡献。李俶元也是收藏家，后人遵照他的遗嘱向国家捐赠重要文物。

李俶元（1895-1982年），原名李华，字俶元，以字行。贵州省贵筑县人，1895年12月11日生于云南昆明市。他出生时，其父亲任楚雄县令，次年辞职后，遂携家小返回故乡贵阳闲居。1900年，李俶元由贵阳秀才傅鸿启蒙，并从朱襄立学习古典诗词。其父旧学功底极为深厚，在日常生活中对李俶元不无影响。这些教育经历和环境为李俶元今后从教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李俶元15岁时考入官立中学堂（后为模范中学）就读。1913年，李俶元因家境困难，辍学谋生。此年他考上贵州邮政局邮务生，生活问题也随之解决。局中有委派其为平坝邮政局局长之议，但李俶元有所顾虑而未成行。1915年，李俶元受聘任淑慎女子两级小学教员，又到正谊小学、乐群、志道小学任教。

1916年秋，江苏人董寿山在贵阳创办的贵阳电报学校招生。李俶元因见招生简章介绍，认为就读该校可解决生活问题，学习优异者又可获到上海深造的机会，遂考入该校。学习未毕业，李俶元参加贵州留日官费生的考试，以优异成绩考取并于次年冬天在黄齐生先生带领下，与王若飞、谢六逸等赴日留学。1918年5月，北洋政府代表与日本签署了丧权辱国的《中日陆军军事共同防敌协定》。是年夏秋之交，李俶元毅然放弃难得的公费留学机会，罢学回国以示抗议。由此返回贵州。

回到贵阳后，李俶元与亲戚创办中学预备社。1920年，李俶元应省长公署招考，考取北京国学讲习所。一年后李俶元毕业回贵阳，在贵州省国学讲习所任教。次年又到乐群学校任教，该校曾将学生张先培刺杀袁世凯的事编成话剧演出，主持贵州政务的“定黔军”总司令袁祖铭认为是影射他。后来又出现以“飞黄”为题的讽刺诗，其中有“无乱偏戡乱，祸黔说定黔”句，袁祖铭听闻后大为震怒，硬说此诗是李俶元所作，指名抓捕。李俶元得知讯息后逃脱。他逃至赤水师范讲习所任教。此事在贵阳被称为“飞黄事件”。袁祖铭倒台后，李俶元于1925年返贵阳，在贵州电政监督公署电政学校任国文教员。是年9月前后，贵阳坊间流行“三阳开泰”的说法，表达对贵州政要的讥讽。被讥讽对象为周西成政府的政务厅长杨干之、稽核局长杨铨、副官长杨献廷，三人都是为周西成搜刮民脂民膏的主要人物。周西成听闻后，又怀疑李俶元是始作俑者，准备抓捕他。李俶元化装得以逃脱，逃至南京，又转入江苏农矿厅无锡蚕桑学校任教。

1930年，李俶元的父亲病逝，他回贵阳料理后事，李俶元留任教育厅科员，同时兼省第一中学国文教员。1931年，省立女子中学成立，李俶元调任女中教务主任，并兼任省立一中、贵阳师范学校、女子师范学校、达德学校等校国文教员。同年底，李俶元辞去女中教务主任，仍在省立一中等校上课。1932年，省立一中学生抵制日货以纪念“九一八”事变一周年。学生们冲进专门售卖日本商品的贵阳恒兴益商店捣毁日货，并与多所学校同时罢课。省主席王家烈又认为此事为李俶元所鼓动，企图加害于他。不久学生复课，此事遂平息。

1933年，李俶元任私立毅成中学校董兼国文教员，1935年接任毅成校长。因反感国民政府对校务干扰，李俶元于1937年秋辞去校长职务，仍在省立高中任教务员兼国文教员。1939年2月，因日机频繁轰炸贵阳，省立高中迁至修文县，李俶元任省立高中附属修文初中班班主任。国民党修文县党部书记长王蔚五，欲到修文初中上公民课，还要派员来校任训育主任，李俶元不予接受。王蔚五大为恼火，随即唆使三青团员到校捣乱，在学校经费上设法控制，制造学校与地方的矛盾。此外，王蔚五还向重庆国民政府军委会告李俶元的黑状。李俶元被迫离开修中，仍回省立高中任教。原本以为此事会就此平息，但这时王蔚五告的黑状起了作用，重庆国民政府军委会发还原件，令贵州省政府当局查办，共列九桩罪名，其一、二条涉最高统治者，“骂蒋介石为草头将军”，“上课时引《易经》‘介于石，不终日’”；第四个罪名是“叫学生退出三青团，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好在贵州省教育厅不愿把事态扩大，加上省高校长刘熏宇是进步人士，最终处理结果是：“（李俶元）从速离开修文县，并不要到贵阳化名任课任职……”李俶元只得离职到贵阳。因不能再教书，只好在刘熏宇介绍下到贵阳文通书局印刷所当校对员。自1941年起校民国《贵州通志》两千余万言。鉴于对李俶元旧学功底的认可，文通书局又将郑珍（子尹）的《巢经巢诗文集》加上注释并新式标点任务交给他，这可不是一般校对员可以完成的工作，非有极强的专业知识和对新式标点的了解莫能为之。是年，他给在省外工作的儿子写信说道：“我因为当局不满，罢讲到筑，文通书局交我注释子尹诗文，子尹受其外祖黎安理及其舅氏藏书，几及四库之半。子尹治学，经专主郑康成，小学主许叔重，即世传所谓汉学，喜昌黎韩氏诗，读得很透，受昌黎诗影响，子尹诗用僻典，很多难解字句，我腹笥既俭，藏书无多，用来参照的典籍，仅如《二十四史》《四部丛刊初集》《丛书集成初集》《黔诗纪略》等，资料既不足，只好边注边学，预计三年可以竣工，杀青有期，已誊清巢经，有十余万字，约计注毕全集，可百四十万字。”1944年冬，柳桂战争爆发，日寇前锋已抵贵州南部边境，文通疏散停业。李俶元失业，在家赋闲。

1945年，李俶元应广大师生的热情邀请，再回省立高中任教，又兼任永初、程万两所中学的国文课。1949年贵阳解放，省立高中与中山中学合并成立贵阳一中，李俶元专任一中教职。1951年3月，李俶元奉调入贵阳师范学院任中国文学史及散文选课程。1958年李俶元调入重建的贵州大学中文系任副教授。他始终秉持“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好人，不求名，不趋利，做一名学生欢迎称职的好老师”的座右铭，兢兢业业耕耘在学校讲台上。“文化大革命”中，李俶元受到迫害，但无论处于多么艰难的环境，他都坚信：须“矢志不渝地相信共产党，相信社会主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李俶元除在学校担任教职外，还担任过中苏友协副主任干事，并被推选为贵阳市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代表、贵阳市人民代表会议第二、三届特邀代表。

1982年2月17日，李俶元在贵阳病逝，享年87岁。

作为一代名师、良师，李俶元的学生真可谓桃李满贵州。遗憾的是，其有生之年并未有专门著述总结教学经验、教学方法。业界、学人对此或因年代久远而未见详细介绍。其讲学风采，全凭人们口口相传。历史的辩证法证明，任何形式的记忆方式，都没有“口碑”来得久远并无可改变。“口碑”是人们对“一代良师”李俶元最好的怀念，相信这个口碑会在贵州人民心中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李俶元除教书外，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研究戏曲，特别是对元曲的研究，曾写下大量手稿，遗憾的是未及整理成书。他还对贵州地方戏剧“文琴戏”的发掘、整理倾注了大量心血。“文琴戏”早在清中叶已在贵州民间广泛流行。文琴戏的表演形式是以贵州方言演唱，以扬琴为主要伴奏乐器。但经过百多年的演化，时至民国，其在剧目、剧情等方面尚不成熟，曲牌、词牌等均无定式，演员有时甚至可以随口演唱。李俶元和桂百铸等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就很关注此剧的改革，常约戏友清唱，找出其中的问题并加以改进，同时在他们自己编写的剧目中加以改进，逐步规范其形式。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政府支持下，李俶元、桂百铸等参与文琴戏的改进工作，帮助指导演员，帮助撰写修改剧本，使“文琴戏”终成正果，并正式更名为“黔剧”。这过程当中，李俶元的确发挥了重要作用。

李俶元喜欢藏书，他的大部分积蓄也都用来买书，人们说他“爱书如命、积藏甚丰”。他也爱收藏古物，其收藏经历有许多鲜为人知的“掌故”。1983年，李俶元家人遵照其遗嘱将其收藏的书画铜器共118件珍品全部献给国家。其中包含南北朝时期南方少数民族的铜鼓，还有世所罕见的汉洗；书画有清初著名画家陈字所作《金人图》，清中叶名画家董邦达的画作，以及众多清代贵州名人的遗墨。1984年，李俶元家人又将罕见的《淡水厅志》稿本、《梅花围传奇》等书，献给贵州省图书馆、博物馆。

参考文献：

1、李同寿：《先父李俶元先生行述》，载《贵阳文史资料选辑》第29、30合辑，1990年。

2、谢振东：《李俶元教授与贵州戏曲史》，载《贵州文史丛刊》1999年第3期。

3、何静梧：《一代良师李俶元》，载《贵阳历史研究》，1996年。

4、李大光：《桂百铸先生事略》，载《贵州地方志通讯》1987年第5期。

5、敖以深：《桃李遍天下的李俶元》，载《贵阳文史》2006年第3期。

6、刘卫君：《李俶元先生轶事》，载《贵阳文史资料选辑》第12辑，198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