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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说夜郎丨号称“瑞士军刀”的勒瓦娄哇石器,贵州真的有吗?

动静原创撰文:龙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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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物立足,以史料为盾,

虎视牂牁,鹰瞵万峰,解读历史。

通常我们走进一家地方性的综合博物馆,在展厅第一个区域,陈列的都是一些旧石器时代的人类遗物。也就是说,观众在这类博物馆看见的第一件文物,大概率会是一件打制石器。因为人类演化发展的第一个阶段就是旧石器时代,这个时代最主要的标志是古人学会并使用打制石器。这个时代跨度非常大,普遍认为距今大约三百多万年到一万年,占据我们人类发展历史的99%以上。贵州的旧石器洞穴遗址众多,出土的打制石器比较常见的有三种。一是砍砸器,个头较大,器型较厚,有刃口,可以理解为古人用来砍砸动物的骨头。二是刮削器,像薄薄的石片,上有一个或多个比较锋利的刃口,主要用于割肉剥皮。三是尖状器,一般在石块的一端有一个尖锐的角,类似今天矛的功能,可以穿透动物的皮肉。

在贵州出土的众多石器中,有一些打制方法比较“另类”,如六盘水市盘县大洞遗址出土的一些尖状器和石片。大洞位于珠东乡十里坪村西南面,全长约1600多米,因此当地称“十里大洞”。该遗址出土了四枚人类牙齿化石,分别为上颌右侧中门齿、下颌右侧犬齿、上颌右侧第三前臼齿和下颌左侧第三前臼齿,牙齿的特征与早期智人接近。通过测年,遗址上下限时间为距今33万年~13万年。这些尖状器和石片特别的原因,是发掘者认为这些石器“疑似”使用了一种叫“勒瓦娄哇”的技术制造。勒瓦娄哇技术是大约距今三、四十万年前古人类就学会采用的一种打制石器的独特技法,并一直延续至距今五万年左右,因其标准器发现于法国巴黎近郊的勒瓦卢瓦-佩雷镇而得名。

盘县大洞

勒瓦娄哇技术,即预制石核技术,就是在石器制作之前,通过对石核进行特别的修理,来预先决定石器形状的技术。通俗点,就好比古人在河滩上捡起一块鹅卵石,目标是要打制一个可以穿透动物皮肉的尖状器。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先要对这块鹅卵石进行精心的修理。如何修理呢?就是使用另一个坚硬的石头(石锤)对鹅卵石两侧及四周不断修理打击,打下一些废弃石片,最后形成一个正面较为平整,背面较为凸起,并且有边刃的石核(即鹅卵石被打击后的称呼)。再通过不断的修理打击这个石核的前半部,打出一个类似“V字形”的小凹陷体。围绕这个小的凹陷部位,在四周放大进行打击,将这个凹陷部位整体从石核中打击剥离下来,最后从前端打击下来的这块石器,大致会呈现一个带有“Y字形”脊的三角形,通常一头比较尖,称为勒瓦娄哇尖状器。

勒瓦娄哇尖状器(疑似) 盘县大洞遗址出土

勒瓦娄哇石片的制作方式基本相同,不同的是,勒瓦娄哇石片大多会呈现一个不规则的龟背形,其身上留下的许多打击痕迹,是修理鹅卵石留下的。打下的勒瓦娄哇石片通常比较规整锋利,常常不用再进行修整,便可直接作为工具使用。最后剩下的这个石核,一般能和石片契合,石片剥离的位置,会在石核上留下一个较大的凹陷,称为片疤,加上周身其他部位打击造成的疤痕,神似乌龟壳上的裂纹,整体像一个倒置的乌龟壳,称为勒瓦娄哇石核。石片和尖状器是勒瓦娄哇技术最为经典的两种作品,古人通常将其镶嵌、拴绑在木头或动物骨角上进行使用,杀伤力大,不易破损,故有史前工具里的“瑞士军刀”美誉。

勒瓦娄哇石核(疑似) 盘县大洞遗址出土

2018年11月,著名的英国杂志《自然》发表了东亚最早的勒瓦娄哇技术出现在贵州的研究文章。紧接着,国内的杂志《科学》也在2019年第一期发表了《贵州观音洞遗址发现东亚最早的勒瓦娄哇技术》的报道。研究者通过对毕节市黔西沙井乡观音洞遗址石制品进行细致分析,发现多件具有勒瓦喽哇技术特征的石器。为什么说是东亚最早呢?原因是勒瓦娄哇技术起源于三、四十万年前的东非和西欧,按现有的考古成果,具有明确勒瓦娄哇技术产品的遗址在中国的分布,仅局限在北方的新疆阿勒泰地区的通天洞、内蒙古锡林郭勒盟的金斯太和宁夏灵武市临河镇水洞沟等遗址,并且年代上限为距今五万年。而根据新的光释光测年,黔西观音洞遗址文化层为距今17万~8万年,那在黔西发现这种技术,自然就是东亚地区最早的了。同时,观音洞遗址与大洞遗址处于同一地域,因此大洞出土的那些尖状器和石片,也应该属于勒瓦娄哇技术制造。至于该技术为何会出现在贵州,研究团队认为存在两种可能。一是与西方的勒瓦娄哇技术不约而同,因应各自的环境在不同的时空相继出现和发展;二是早期人类带着勒瓦娄哇技术抵达贵州,并在这里生根发芽。

黔西观音洞遗址出土石制品(勒瓦娄哇石核、石片、工具和修理台面石片) 图片来源:《贵州观音洞遗址发现东亚最早的勒瓦娄哇技术》

2020年,国家级核心刊物《人类学学报》刊登了《贵州观音洞遗址石制品剥片技术辨析》一文,文章针对上述观点,通过解读识别勒瓦娄哇技术的六个特定技术特征,对勒瓦娄哇技术出现在贵州黔西观音洞遗址的观点进行了全面驳斥,认为观音洞遗址满足的一两条技术标准,并不足以界定为勒瓦娄哇技术。同样一个遗址,同样一批石器,同样都是国际、国内的顶尖教授,得出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结论,这只能充分说明旧石器时代考古的艰巨性和复杂性。

最近,黔西南州博物馆正在对展陈进行全面提升,按照原先的展览大纲,第一件展品准备的就是盘县大洞遗址出土的勒瓦娄哇石核。毕竟勒瓦娄哇技术是人类演化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项重要发明,而与之相结合的大洞遗址不仅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还是贵州最早的古人类遗址之一。但目前来看,根据两个顶尖专家团队的不同研究结果,有可能第一件展品会换成其他没有争议的打制石器。当然,如果从让观众了解勒瓦娄哇石器制作技术的角度,也可以在文物展签上加上“疑似”二字。

编辑

龙菊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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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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