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迩来多雨,有那么一两天,几乎下到像是无休无止,这种天气,除了可能引发地质灾害,还会影响到农业生产,譬如,持续的雨季,不免会导致某些应季的水果质量,最少口感上甜度会差一些,贵阳人把这个叫做“淡水”。
某天偶然放晴,朋友相招,说是他家姑父、姑母在永乐的大转弯有几十棵杨梅树,何妨去尝尝味道。下班后驱车前往,东拐西绕,爬上一处山上,一院独居,居然令人有桃源之想。
两位老人都已是年近七旬,在这里租住了已有二十来年,埶花种树,自得其乐,各色蔬果,除了自食外,不时馈赠亲友,所以既不施药也不弄科技与狠活,相当原生态。朋友的姑父晒得黝黑,一握手,全是老茧,据他说,满院子的蔬果,都是自己打理,尤其是杨梅树,自学了嫁接技术,十几二十年下来,培育了好几个不同的品种。
喝过两巡茶,朋友说,趁着天色未暗,更重要的是这会蚊子还不多,赶紧去摘杨梅。接过事先准备好的竹篓子,绕到后院,果见若干大杨梅树,且满地都是掉落的果实。朋友的姑父带了钩子,因较矮处的杨梅往往不及高处成熟度高,看中一枝,就拉下来采摘。
摘杨梅是有一点技术含量的,简单说就是不能贪,别妄想一下手就摘下一大把来,熟透的杨梅很容易就自己“离枝”而去了,安安心心一枚一枚摘,反而既有效率又不浪费。
话说三十多年没摘过杨梅了,一边摘,一边吃,很多旧事都涌将上来。我以前在专栏里写过这么一段——
贵阳本地杨梅,最早种植嫁接新品的应该是乌当区永乐乡阿栗一带,印象里,大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当地人取了个名字叫科技杨梅,据云系从江浙引进,个大黑甜,名声在外。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差不多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科技杨梅长得并不高大,也就两三米之谱,果实结得密密麻麻,红得发黑,个头还大。引上山来,告知可以自家动手,几个小孩子发一声喊便冲将上去,皆触手可及,摘来毫不费劲,加之纯甜少酸味,吃多了还不倒牙,简直惊艳,一直吃到彻底装不下。
朋友姑父所种杨梅里,居然还有不少老的土品种。他一一指出,建议我尝下味道,实话说多少有点小小的抗拒,因土杨梅一般都比较酸,多数情况下,拿来泡酒或者熬制杨梅汁,是上上之选,吃的话,确实只能少少许意思意思。因大多数都偏酸了一些,稍微多吃,难免倒牙。
奇妙的是,其中一两株土品种的杨梅居然有非常特别的香气,可惜果实已所剩无几,摘到筐子里就只有寥寥几颗而已。
摘好几小筐子杨梅,朋友姑父还摘了些黄瓜、棒豆相赠,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好在事先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一方印章,以及我前几年出版的那本《逛吃贵州》,碰巧,后者就收进了前面所引的文字,题目叫做《梅子红时雨》。
真的,江南的梅雨天气,正是梅子也即青梅挂果的季节,贵州人对梅子了解不多,说是杨梅红时的雨季,搞不好更贴切而同样的富于诗意。
回到家里,一边吃着杨梅,忽然有朋友发微信来,说是从广东给我寄了荔枝,而他自己正在策划跑一趟荔枝园,好尝尝“离枝”的味道。这是个关于荔枝的别称,也有写作“离支”的,西汉司马相如的《上林赋》里提到荔枝,那两个字就是“离支”,这个说法很容易理解,根据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的解释,一方面,采摘荔枝果实,必须拿斧头劙取其枝,那个写法很复杂的劙字,就是拿刀和斧头砍的意思,读音跟同荔枝的“荔”一样。另外一方面,荔枝离开本枝很快就变色变味,所以得名。
因不止一个人说过,这种水果,只要离开枝头,一天变色,两天减香,三天变味,实在让人有无限想像,新鲜现摘的,到底能有多好吃。
反正杨梅还真是现摘更妙,尤其是摘完回家,看着自己那双白球鞋上,沾满了落地的杨梅汁液和泥土,染得黑一块红一块,最近正好在读元代诗人萨都剌的集子,他有一句诗说,“满地凤仙落红雨”。改几个字便应景了,不妨说是“满地杨梅落红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