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上周末去了趟安顺,虽说主题是觅食,但还有主线任务,是按照有关部门安排,接受“三联生活周刊”新媒体记者的采访,话题会集中在屯堡饮食上面。
照说我既不是安顺人更不是屯堡人,原本没有资格对此说三道四,倒是在“逛吃贵州”的专栏里多少涉及过上述话题,大概的意思是说:“数百年前,来自发达地区的驻军及其家眷,肯定带来了不少更为先进的文化,也一定会对当地土著产生影响。在这个交融的过程中,从军屯一点点演化为民屯,饮食上则就地取材,彼此迁就,最终也很难分得清其中到底还有多少自有的元素。至于吃辣吃酸,后者也许是贵州土著的影响,但嗜酸的文化举目皆是,无处不有,恐怕也未必说得明白来历。至于前者,辣椒传入,要远远晚于这些屯堡人的到来,他们也跟本地人一样,在清代康熙年间前后开始接触并食用辣椒,共同参与了中国饮食文化上的一次重要接受史。”
不过,这次采访的主角其实是戴明贤先生,我只算是陪衬,下午在谷氏故居架好机器采访时,我的主要工作是拿话筒,顺带在老先生听不清楚时帮忙复述一遍问题,所谓的话筒架兼听筒功能,说白了是个工具人。
话说屯堡人的由来,跟明初统一战争有关,大军入黔,设置卫所,即《明会典》所载:“洪武十一年,置贵州都司卫所,开设屯堡。”军屯制度在安顺等地区推行,是带有国家强制行为性质的大规模军事移民,所谓“国初军饷,止仰给屯田”,但在客观上也起到了开发边远地区之用。
军屯“有边屯,有营屯。边屯,屯于各边空闲之地,且耕且战者也;营屯,屯于各卫附近之所,且耕且守者也”。这样的占地屯田,形成大大小小、错错落落的移民聚落,戍守与屯种合二为一,征南在本质上也就是填南,大批移民的到来,掀起了贵州大规模开发的序幕。
但文献记载里关于饮食的内容终究稀缺,要追述屯堡人到底从当年的出发地带来并保留了多少传统,其实很难断言。但戴先生有个观察窃以为颇可成立,即安顺人吃寡蛋的习俗,就很可能源自古老的风俗,须知,整个贵州省内,唯独安顺人嗜吃此物,而在屯堡移民的出发地江南地区,这是个极其常见的食材,未孵化的鸡鸭蛋,蒸而食之,再普遍不过了。南京人叫作“活珠子”,我老家萧山称为“喜蛋”,北方人喊作“毛蛋”,福建叫“鸡蛋胎”,大概率是因为珍惜蛋白质,不忍轻弃,于是便逐渐演化称为一种纯粹的美食。
而安顺人吃寡蛋,烹饪方式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弄熟之后,剥去外壳,切片加各种调料炒食,大可以视为与本地饮食文化结合后的创造。此外,还有个跟江南地区很有些关联的偏爱,即更中意鸭蛋而非鸡蛋,甚至在安顺人的传统饮食里,鸭子也颇受重视,在黔地各市州,也很是独特。
戴先生认为,这是屯堡移民自家乡带来的饮食习惯,顽强地保留至今。
我自己的生活经历里,也有类似的故事,外婆外公是宁波人,上世纪四十年代来到贵阳定居,但直到晚年,每逢中秋,外婆会特意挑选一只老鸭,与芋头同炖,说是老家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