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夏,是诗人的才情,也是中国诗温柔敦厚理想品格的要求。
文:汪文学
摘编:代丹妮
题图:木城荷花 何育勇摄
中国旧诗写夏的少,写冬也不多
顾随说:“中国旧诗写夏的少,纵有也只是写天之舒长、人之安闲;要不然就是对不得安闲者的怜悯……天气可影响人的性情、思想,冬天虽有严寒压迫,还可干点什么,夏天人精神易涣散,故有此等作。写夏天的词”。
这段文字不长,但信息量大,需要阐释的地方多。
“中国旧诗写夏的少”,是事实。中国旧诗写冬天也不多,也是事实。为什么呢?我以为,夏天太热,冬天太冷,在温度上,是两个极端,过于刺激,既不中,亦不和,不具备温柔敦厚特点,不适合做中国诗的题材。除非有大诗人的担荷精神和诗化力量,能担荷夏天的酷暑和冬天的严寒,把酷暑和严寒美化、诗化,才能写成诗,写成好诗。
诗与生命联系在一起,诗中有生命,诗必须有生的色彩和生命力量。否则,再好也不成诗,更不是好诗。这是顾随的一贯观点,我很赞成。
夏、冬二季,纯然季节气候,缺乏生命力量,没有生命色彩,亦缺乏情感色彩。或者说,人类没有赋予夏冬二季生命力量和情感色彩,故夏、冬二季不适合作诗的题材。
春、秋二季,有生命力量。春天,万物复苏,蓬勃生长,暗喻生命的复苏和成长,充满生机和活力;秋天秋风萧瑟,草木摇落,万物枯萎,隐喻生命的枯萎和沉寂,充满凄凉和衰败。
无论是生命的复苏和成长,还是生命的枯萎和沉寂,显示的是生命的过程,亦是生命的力量。
《淮南子·谬称训》说:“春,女思;秋,士悲。”春、秋二季有情感色彩,春花秋月,悲秋伤春,是文人墨客的惯常套路。春、秋二季,既有生命力量,又有情感色彩,故适合诗,是中国诗的好题材。
当然也有写夏写冬的中国诗
中国诗写夏,写夏之舒长和人之安闲,这亦是事实顾随举有不少例证。
要补充一点,中国诗写夏,一般不写夏的炎热,多写夏的清凉。用冷色调冲淡夏的炎热。如杨万里的写夏天,“芭蕉分绿与窗纱”,是清凉;“闲看儿童捉柳花”,是安闲;“日长睡起无情思”《闲居初夏午睡起》,是舒长。
我以为,这是诗人“欣赏”的心情,亦是诗人诗化美化的才力。
中国诗少写冬,即便写,也不是突出冬的寒冷,往往是用春天的和煦来平衡它,用温暖的炉火来冲淡它。如岑参写冬天的雪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温暖,是和煦。这亦是诗人“欣赏”的诗心和诗化的才力。
中国诗写夏,不是写夏的酷暑,而是写夏的安闲舒长;中国诗写冬,不是写冬的严寒,而是写冬的温暖和和煦。这是诗人的才情,亦是中国诗温柔敦厚理想品格的要求。
春、秋二季才是作诗的好季节
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不是太冷,便是太热,都是让人不舒服的季节。在这时,不是让人想着如何面对严寒,就是让人想着怎样躲避酷暑,不是做事的季节,不是让人心情余裕的季节,因而亦不是容易生发诗情和涵养诗心的季节。
诗人的创作,必有余裕的诗心。夏天汗流浃背,冬天瑟瑟发抖,哪有作诗的心情?我没有统计过,我猜测,大诗人的优秀诗篇,可能多写于春、秋二季。冬、夏不适合作诗,春、秋适合作诗。春、秋二季可以为诗人提供培育余裕诗心的条件。
概言之,在中国传统诗学语境中,春、秋是诗的好题材,春、秋二季是诗人作诗的好季节。冬、夏不是诗的好题材,冬、夏二季不是诗人作诗的好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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