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龙昌(1924—1997),贵州贵阳人,教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书协顾问,中国老年书画研究会会员,贵州省老年书画研究会理事。出版《何龙昌临封龙山颂》,长期从事书法教育和创作,为贵州书法后学的培养作了大量工作。1993年获贵州省文联颁发的“从事文艺工作逾四十年”纪念奖。
像山野中的一泓清泉,一簇幽花,何龙昌先生的书法,以其雅致、幽深、淳朴、隽永的风格,浸染着熟知并喜爱其书法的人们。
何龙昌墨迹
隶书是何龙昌书法中风格较为突出的一种书体,龙昌先生在晚年也最爱以此书体写成横幅,以应索书者。“学习隶书,必须取法汉隶”,这是龙昌先生的一贯主张。他长期临习汉隶,其中最喜《张迁碑》《乙瑛碑》《礼器碑》,就在1994年——1995年间,他还将此三碑临了数遍,装帙成册分赠给门人弟子。由于数量有限,大家还纷纷将其复印保存。他的汉碑临本,有原碑的特点,但更是个人风范。他曾说:“《张迁》雄厚朴茂,最有艺术特色;《乙瑛》书风谨严,宜于初学;《礼器》纤而能厚,精巧峻逸,可丰富隶书笔法。”因此,对此三碑情有独钟,并积半世之功而研习,最终汲取三碑精华而成一家面目,自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庚午年(1990年)书柳宗元《小石潭记》隶书中堂和甲子年(1994年)书李白《长歌行》一首隶书条幅,可看作是何龙昌隶书的基本风貌。这两幅作品均谨严朴茂、寓巧于拙,从上述三碑中都可找到渊源。但其间多了一分清气、雅气,这是书家笔墨间造化而出的,在汉碑中还尚未有这种文人化的精神意蕴。而这,我以为也正是龙昌先生善学碑帖并能取得成功的重要启示。曾见人学汉碑,极力摹拟拓本上的字迹,乃至风化驳蚀处也一律照搬。殊不知,似则似矣,离开本来面目则远矣!因此,遗貌取神,透过历史的迷雾找寻先贤的用意,这是有出息的书家苦心孤诣所寻来的硕果。龙昌先生能悟出此理并付诸笔墨,因而作品不同流俗。
龙昌先生也时用隶书体写擘窠大字,如1993年在“师生书展”中展出的“润花著果”四个大字,每字近1米见方,朴实敦厚,大气磅礴,却又墨韵十足。为贵阳市达德学校内王若飞纪念碑书写的“王若飞烈士”五字;为贵州著名教育家刘宗岳先生故世书写的“一代宗师”四字;为广东某纪念馆书写的“正气凛然”等等擘窠大字,都给人留下真力弥满的深刻印象。
1993年4月何龙昌举办师生书法展
何龙昌先生晚年接触了竹简书,并悉心揣摩。由此也幸运留下了几幅带有竹简意味的隶书作品。如癸酉年(1993年)春月书张九龄《感遇》二首的隶书中堂。这幅作品墨色颇重,朴拙自然,不加巧饰。文意与书意相发,把诗中“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的高洁意境透过笔墨含蓄地凸现出来,隶书本扁方,此幅的字体仿竹简一路更趋扁方。他舍去了竹简中锋芒毕露、张狂野逸的用笔,而以敦朴内敛的笔法出之,这也是顺应自己的性情的明智的取舍。
其实,最能体现何龙昌书法意蕴美的书体,愚以为当为行书。幽雅、俊逸、自然,是其行书的普遍风貌。而其中佳作,如澄心观之,则直如身处桃源美景,叫人忘情世虑,解衣逍遥,但见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试看其壬申年(1992年)所书的宋词二首圆形扇面,观者当不难会意上述境界。从“书圣”王羲之筑基,在《兰亭序》、《圣教序》上潜心做学问,使其行书体一直保持纯正雅逸的风格。又在后来喜好何绍基行书,并上溯何绍基所孜孜矻矻,心摹手追的《张黑女碑》……
这些研习的结果,都在龙昌先生的行书中有所显现。加之汉隶功深,以隶体的用笔来写行书,自然免去了写行书容易浮薄、轻滑的毛病。何龙昌先生的行书以核桃大及较小一些的为佳,偶尔作小行书,极精妙。
何龙昌墨迹
除擅长行、隶二体外,龙昌先生亦间作楷体和魏体。如“文革”中书写的一幅楷体《毛主席诗词》,写得沉潜跃动,潇洒俊逸;至九十年代,人书俱老,如所写的楷体条幅《心经》则静穆端严,更多了含蓄的意味。魏碑体书法是他写得较少的一种,从仅有的一两幅来看,效果不尽理想,显板滞。
何龙昌(1924—1997),祖籍云南曲靖,生于贵州贵阳。其祖何公献棋,即何氏家族的“入黔始祖”,定居贵阳后,以精擅岐黄之术而名闻筑垣。其父何公遵周,在何龙昌先生5岁即病故。后由其母白氏乃俊含辛茹苦拉扯大。何龙昌先生在18岁就于贵州大夏大学经济系肄业,同时开始了近五十年的教坛生涯。他曾担任贵阳市头桥小学的第一任校长,后又先后在贵阳市城西小学、贵阳市教育局、贵阳四中等单位任教和工作。1976年病退后,开始有了更多的时间重新亲近笔砚,以染翰挥毫为赏心乐事。孔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知”固可贵,“好”则更佳,而“乐”,则是从艺者的最佳心态,最符合中国传统的“志乎道,游于艺”的宗旨。所以,何龙昌先生在晚年,既于书道中得“乐境”,成就必定斐然可观。
他的书法作品自七十年代末以来,经常参加省内、国内的各类展出,并几次送往日本参展。他的作品还被人们视为珍贵礼物,送往美国、新加坡、澳大利亚等国。在台湾,他的墨迹被书道中人称为“在台湾也是一流的”(见邓宗岳著《风雨阳光集》,1996年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
八十年代,是书坛热浪汹涌的时期。在这时期,龙昌先生的书法活动也较为频繁。他先后赴广西南宁、桂林、湖北武汉、云南昆明等地参加了各种类型的书法展览和交流活动。在省内还随书协或代表省书协赴毕节、兴义、遵义、安顺、铜仁等地区作指导、交流。1993年4月,在贵阳成功地举办了“何龙昌师生书法联展”,在省城引起较大反响。同年下半年,该展还巡回到毕节市展出。他先后在金筑大学,贵阳市职工业余学校等各类书法班授课。由于身体的原因,龙昌先生在九十年代初辞去了社会上的各类书法教学任务,但仍有不少好学青年立雪程门,前来讨教。更有不少望子成龙的家长,领来一个个天真可爱的学童,请先生为其开笔发蒙……为此,龙昌先生均本着“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精神一一耐心指教。
何龙昌先生在指导学生习字
何龙昌先生的书风是其人格精神的投影,由此,我们又想起了“书如其人”的庄严古训。龙昌先生一生淡泊名利,故有颇具“隐逸”之风的行书。特别是晚年,由于在七十年代末即已病退归家,所以心境自然有“归去来”的终极之想。而书法正好是其心灵的外现,不期然而然,“无意于佳乃佳”,不正是说的这种情形吗?
何龙昌字帖
毫无疑问,何龙昌先生的书风是属于古典范畴的。所以,古典的“书如其人”理论才能完备地在其人品书品中得到印证。随着老一代书家的仙逝,随着社会人文背景的转换,这种“人品书品两清芬”的范例将十分稀见。在今天书法发展繁荣中透出困惑的时候,回首瞻望一下老一代书家的辛勤业绩,我们感慨良多。
撰文:德 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