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秒,能做些什么?
2016年1月5日,一位特警在处置一起危害公共安全重大警情时,面对已经打开的液化气罐,毅然挺身而出,以血肉之躯控制嫌疑人,避免了事发楼栋48户200多位居民的重大生命财产损失,前后历时43秒。
然而,就在这短短43秒间,他却被爆燃的气浪灼伤,全身30%皮肤深二度烧伤,前后经历手术20余次。
第21届“中国青年五四奖章”获奖者张劼,2017年时他担任安徽省蚌埠市公安局特警支队一大队教导员
这位特警就是安徽省蚌埠市公安局特警支队副支队长张劼,也正因为他的挺身而出,2017年,他荣获第21届“中国青年五四奖章”。面对遍及面部、头颈、后背以及四肢的大面积烧伤,呼吸道的严重灼伤,他却说:“我只是做了警察该做的事!”
长夏未央,英雄归来。今年8月18日,张劼在蚌埠市区路口执勤时被路人认出,得到众多市民、网友的关心点赞。
对于“谁上”有着自己的答案
提起已经从警22年的张劼,大家会想到他长期战斗在反恐处突一线,一心提升专业技能,不分白天黑夜把自己“焊”在训练场:高空软网轮墙、高架速降、徒手攀登、快速分解组合手枪步枪……对了,他还能熟练驾驶运兵车、装甲车、布障车等各式特种车辆,是特警支队的全面手。
就像他自己说的:“成为一名特警,体能、技能、力量缺一不可,但最紧要的是具备过硬的心理素质,特警必须在危机瞬间做出冷静、果敢、正确的处置判断。”说这话时,张劼正穿着黑色作训服,满脸疤痕、一身正气。
但要让张劼来说自己的从警历程,他总会提到父亲对他的影响:“从警的第一课是老爸教的。”张劼的父亲张留成也是一名警察。2000年夏天某日,还在派出所实习的张劼得到爸爸被人砍伤的通知,他急忙赶赴现场,只见父亲倒在血泊里——已退居二线的张留成在下班途中为保护群众,赤手空拳与歹徒展开搏斗,全身多处受伤,就医时缝了103针。
“那种情况,我不上,谁上?”事后,张留成对儿子说。
张劼受伤前训练图片
从此,对于“谁上?”这个问题张劼有了自己的答案。
从警后,处置危急情况时,张劼总是第一个带头上。2008年,一起劫持人质事件中,他艰难越过布满铁刺的天然气管道,绕道进入犯罪嫌疑人所在的楼层,用手肘打掉持械歹徒的匕首,成功解救人质;2009年,还是一起人质解救事件,在离犯罪嫌疑人仅几步之遥时,他一下子扑了上去,用盾牌把凶徒死死抵在墙角,解除了危机;2010年,经过激烈搏斗,张劼和队友们将4名命案嫌犯彻底制伏……
警察生活虽然忙碌,但他和所有的同龄人一样,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才刚开始享受着家庭带来的岁月静好。
张劼与妻子和孩子
直到那场突发事故……
扑倒在汽油桶上
他救了200多位居民
那是在2016年1月5日晚上。
当日18时许,已下班在家就餐的张劼接到上级指令:“市经济开发区光彩小区住户吕某某在家中堆放了若干液化气钢瓶和汽油桶,扬言要引爆居民楼。”深知警情重大的张劼,立即放下碗筷,火速赶往支队,与队友们一起紧急赶往现场。
在现场确定职责分工时,张劼劝退快要结婚的战友石磊说:“我有类似的处置经历,还是我第一个上!”
“我来,我先上!”是张劼每次执行任务时都会说的一句话,这一次,他依旧如此。
当晚8时许,张劼同战友按计划秘密翻窗进入阳台。在对阳台门进行破拆时,才发现阳台的门窗与正门一样被钢板条封死,几次撞击破拆未见成效。
此时犯罪嫌疑人吕某某已经发现突击上阳台的特警队员,情绪异常激动,连续大声喊叫“你们进来,我要把你们都炸死”,并打开两个液化气罐向外放液化气。
情况万分危急,在门板被破拆出一个一人宽的洞时,张劼依然第一个冲入屋内。
据张劼回忆,当时空气中弥漫着液化气味。从他进屋到制服犯罪嫌疑人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一看见我,就低头准备点燃汽油桶。我两步上去,将他的双手死死扣住。”
刺鼻的液化气味十分浓烈,张劼不顾钢板的划伤,屏住呼吸,强忍着睁开眼睛,极速冲进客厅,一个箭步将嫌疑人扑倒。可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已经在张劼冲入的一刹那,将1个汽油桶口的棉布点着,火苗迅速燃烧,张劼已经来不及将火扑灭。危急关头,他还想着身后战友的安危,大喊:“点着了,快躲避。”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强大的爆燃冲击力将他和犯罪嫌疑人掀翻在地,满屋的高温大火瞬间将他衣服点燃,他浑身是火,面部和四肢被严重烧伤,但仍不忘抓住嫌疑人。与此同时,消防队员将强大压力的水枪射向火点,明火被快速扑灭,避免了液化气罐继续燃烧爆炸的危险。
突击队员面对一片漆黑和满屋浓烟,冲入屋内,关闭已打开的液化气罐阀门,并救起张劼,但此时的他已无法动弹。
张劼被抬出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全身炭黑,一点肤色也看不到,烧焦的衣服黏附在身体上;面部已分不清哪是鼻子、哪是嘴巴……
从发动强攻到处置完毕,全部过程只用了43秒。
事后,消防官兵从现场清理出10个液化气罐、2个汽油桶。其中,5个液化气罐的阀门已被拧开。经专家评估,这些一旦爆炸,威力相当于40公斤TNT炸药或者800枚手雷爆炸。而当时这栋楼里住着48户200多居民。一旦发生爆炸,必将造成楼毁人亡的惨剧。在关键时刻,张劼用血肉之躯阻止了危害的进一步扩大。
面部毁容
但被所有人称为“最帅特警”
张劼接受治疗
“在浴火的一瞬间,我真的认为自己已经牺牲了。”提起当时的生死一瞬间,张劼说自己很幸运。
因为呼吸道被烈焰灼伤并吸进了大量污染物,当晚他的气管就被切开,并经过6次手术,其间两次下达病危通知书。经过抢救,最终脱离了生命危险。
此后的3年多来,浴火重生后的张劼,共进行了20多次手术,40余次以上的植皮。每一次植皮换肤,被褥都要被血水浸透……
面对要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曾是老公安的父亲给了他莫大的鼓励。而他自己,也咬牙坚持,非常乐观。
但这次任务给张劼留下的,在所有人看来都触目惊心:英俊的外表、美好的家庭,都在一场灾难中经受着考验。
不过,张劼的壮举感动了整座城市,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这位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奋不顾身、舍生忘死的英雄。那几日,许多市民听闻张劼重伤的消息,都自发从四面八方赶到医院想看他一眼,医院的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
可最让人为之动容的,是张劼被推出手术台时,面对爆炸造成的严重伤害和毁容,他依然勉强举起一只手,竖起大拇指。
当时因为做了切喉手术不能说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所有人都明白他想要说的是那句:“我还能挺住,不要担心”。
是啊,只要生命还在,一切就还没有结束。
继续在工作一线奔跑
2016年5月,张劼带着满身伤痕出院,眼睑外翻、嘴唇畸形、疤痕挛缩的痛苦没有让他放弃挚爱的警务工作。“我的视觉、嗅觉、听觉和全身关节都没有问题,还能回到工作岗位上去。”他说。
也许只有身在警营,他才能踏实地过好每一天。刚刚能开口说话,他就把电话打到队里了解战友的工作情况。队里开展射击打靶训练,他放心不下,跑到基地观摩,高兴起来,还要给年轻的战友指导一番。
张劼康复后的训练照
6年来,张劼先后经历23次大手术和6次激光治疗。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开始康复训练:在病房里做俯卧撑,从慢走、快走到慢跑、游泳……2018年,满脸缠着弹力绷带的张劼已经站在训练场上指导队友参加全省比武训练了。
而张劼的事迹也传遍全国,数千万网友被张劼的英勇行为感动,大家纷纷以“最帅特警”、“人民的好特警”、“英雄加油”等祈福和致敬的留言为张劼加油。
在一次采访现场,张劼平静地讲述完自己的故事,站起身,冲着在场的听众敬礼,台下报以雷动的掌声。他的右手还缠着抑制疤痕增生的弹力套,警帽下面,隐约可见他头部裹着保护开刀伤口用的白纱布。
张劼的每一次敬礼都那么标准而有力。从踏入警校大门以来,张劼就以最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即使在疗伤期间,他仍然坚持体能训练。住院期间,刚能下地走动,他就在病房里做起了俯卧撑,一开始一天300个,现在一天可以做到700多个。
2021年10月,张劼被任命为蚌埠市公安局特警支队副支队长。岗位变了,守护人民群众安全的初心没有变。
为加强路面巡逻防控工作,张劼每周常态化深入基层一线,从民警的巡逻路线、巡逻内容,到警用装备的交接保管、接处警登记记录,他一项项检查、督导,提出优化方案。
为提高路面见警率,2022年张劼受命筹建铁骑警队。他对预设的巡逻路线、点位反复摸排;200公斤的重型摩托,他带领骑手一个项目一个项目“过关”。
“他就是这么个人,当突击队员的时候自己带头上,当了领导,要求别人做到的,自己必须首先做到。”特警支队干警郭跃兴与张劼共事8年,私下里他还是习惯称张劼为“劼哥”。
今年2月2日,张劼作为第13棒火炬手,参加2022年北京冬奥会火炬接力启动仪式。当火炬被点燃的一刹那,用张劼自己的话说,“这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责任”。
“我很庆幸自己如今还能在工作一线奔跑。”张劼说,“无论处在打击违法犯罪、巡逻防控一线,还是在服务群众的岗位上,我都会积极适应变化,通过努力学习弥补不足,忠实捍卫政治安全,维护社会安定,保卫人民安宁。”
英雄开启了新的生活,这干劲,也正如他自己曾说的:“成为人民警察,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