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大学时在贵阳花溪读书,有个排名在牛肉粉之后的美食,倘若钞票允许,不能错过,即糕粑稀饭。
糕粑稀饭
吃过的朋友都知道,糕粑稀饭名不全然副实,说是“稀饭”,却跟稀饭不大挨边的。“糕粑”倒是一点不假,为米制食品,据说由大米粉与糯米粉,按一定比例拌和而成,置之小竹筒中蒸熟,这时“稀饭”就该登场亮相了——荸荠粉或藕粉冲调成稠汁,滚烫地舀入小碗中,加入花生仁、玫瑰糖、白糖、芝麻、冬瓜条等配料,放入糕粑,即可食用。
吃时也有技巧,需快速将糕粑碾碎,均匀拌入汤羹中,挖起一大勺来,放进口里,荸荠粉细腻香甜,糕粑捣碎后,粒粒介于分明与不分明之间,非常奇妙。其物利消化,故本地人多以为有健胃生津之效。
邻近的安顺,也有很类似的一味小吃,不过名字稍异,谓之“冲冲糕”,盖因起制作颇具观赏性,半成品的糕粑放在巨大的锡壶上,以蒸汽加热后,放入碗中,锡壶半倾,荸荠粉糊糊一线直下,既视感十足。
有意思,贵阳人的卷粉,在安顺以音而讹,变成了剪粉,强调动作细节。安顺的“夺夺粉”,所谓“夺”,其实是“戳”之音讹,点明了吃时要拿竹签子戳起来的动作,冲冲糕命名,似乎依然遵循了同一原则。
妙哉。
或谓糕粑稀饭系陆姓某人首创,其家在贵阳大十字东面百余多米处的三浪坡街上,是否确实,尚待考证。我的书友王力兄,执教鞭于贵州民族大学,据他提供的信息,民国时确有一篇《陆糕粑传》传世,为贵阳著名文人王宗彝所作,其说法或由此文而来。
其文颇具奇趣,兹列如下,以飨读者,也顺带让我省下少写几百字:
“陆糕粑黔之贵筑人也,其名字不传,素以粥糕粑为业,邑人辄以陆糕粑呼之,糕粑亦以自呼,由是糕粑之名大噪,糕粑为人抗直敢言、嫉恶如仇,每遇刑人辄市面包以俟途,罪人颈血而㗖之,其恶恶如此,然性放诞好使酒嫚骂,醉辄鸣锣于市,举生平所不快意事,大声疾呼以自雄。闾里往往以疯狂目之,糕粑不顾也。尝以放诞,故邑吏笞辱之,糕粑不怨,出操市井语谓人曰:‘父母打不羞也,官打不羞也。’由是人始知糕粑之善守法,贵筑积习喜用恶银劣钱以相欺,民间苦之,官吏禁之不能止,糕粑怒掉臂游行市井间,见有復蹈故辙者,辄疾声历色干涉之,其弱者则屈于糕粑之理与势,其强者又笑夫糕粑之憨以愚。糕粑因得以行其志而习以渐改,由是市井苦糕粑而官民便焉。壬寅之岁,黔中大饥,贫者死亡相继,富者又闭粜以居奇,大吏患之,欲发民粜而又虑其扰民也,知糕粑直,遂以发粜事委之糕粑,奉檄辄行锐身自任,不避嫌怨富,民颇相继售其粟谷价,因以渐落糕粑之力也。有妒糕粑者,谗之大吏,谓糕粑受人贿,糕粑遂以疑致事,糕粑之致事也,仍操旧业,人慰之不喜,人毁之不怒,使酒嫚骂如故,不知者以为精神病之復作,殊未察其乃有心人也。糕粑之营业所向设邑中大道,观门侧障以竹壁覆,以竹篷糕粑常寝馈其中,历有年矣。庚戍之春,夜雨大作势如倾盆,观门侧墙壁忽圮,糕粑压焉,及黎明则哗言糕粑死矣。黔中自糕粑之死,而挺身以地方事为己任者辄不一遇其人,论者又往往思糕粑,然黔中自糕粑死后而行使恶银劣钱之风终戢,则糕粑之功殊不可没也。王子曰:‘商之性质知利已,不知利人者也,顾糕粑之所为往往与之相反,非素抱社会主义者能乎哉。嗟乎!使糕粑济之以学,谓与伯伦知理、来喀瓦士辈齐名可也。’”。
最后补充一句,王宗彝先生一门兄弟数人中,还有王怀彝、王敬彝等几位,皆为晚清民国时贵州名士,文采风流,其后人也颇能克绍箕裘,譬如,名诗人、书法家王萼华先生,便是王敬彝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