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老友某君,毕节人,在微信上读我的专栏,批评我说,“为何不写写我们毕节的和菜,请你品尝一下”。
所谓“品尝”,跟我这种写美食专栏的作者一样惠而不费,发来一篇文章,读得我口水滴答,恨恨不已。
老友写到,“和菜是冬日每家的传统菜品。做法简洁,火炉上放一织金铁锅,用少许油将糍粑辣椒和葱姜蒜炒熟,加水和几瓢猪油成大锅汤,瘦肉、白菜、洋芋片等一起煮之。铁锅上搭一木板,上面放着最具毕节特色的蘸水,这蘸水有多种做法,有放胡辣椒面和盐,佐以金沙禹谟醋,有的放入细辣椒面、地道的大方豆鼓粑,加入少许酱油,条件好的炼点脆哨,切细,加点辣椒面、折耳根和芫须。一家人围坐炉边,边吃边蘸,边吃边聊,炉烟、水汽、菜香、笑声弥漫在屋中,久久的,久久的,升腾起一缕缕虎踞山下的思恋”。
这是好文章,而且深得一饮一啄的真意。我说过很多次,所谓饮食,无非是两件事,一是乡思,二是亲情,从他的文字里面,都能读得到。
和菜,也有写作“合菜”的。前几年,文昌路上,也开得有一家毕节风味的合菜馆子,有朋友相约特地去吃过,做法相类似,唯独又辣又油,肠胃有些受不了。且家常火锅其实更适合“家尝”,一家老幼又或者三五好友,围炉闲聊,不紧不慢,随添随煮,那种乐趣可绝不是餐馆里能有的。
毕节的美食,我个人最偏爱者,无疑是康家脆哨面。面系特制的鸡蛋细面,滚水快煮,将将熟便用竹篓子捞起,奋力甩干,不留水分。扔进碗里,加脆哨、辣椒面、葱花、酱油、醋,最后淋上一勺热油。接下来就讲究了,食客到手,得迅速拌匀,配上一碗紫菜豆芽汤,面劲道,哨子又脆又香,光是写着都忍不住流口水。
而康家脆哨面早就不属于毕节人民的专享了,据说当初创始者的几个儿女分家,有人迁居贵阳开店,完完整整地将其移植过来,味道一模一样正宗。我比较熟悉的一家,就开在法院街上,正巧在我父母家楼下,时不时便去光顾一把。早年间,主勺的老板还在世时,可说是街上一景。老板大约五十岁左右年纪,任何时候收拾得清清爽爽,梳一个大背头,发油打得油光铮亮,唇上留一撇小胡子,看他煮面甩面,动作干净利落兼具从容潇洒,真是一种享受。
偶尔也会遇到老板炒制脆哨,所用的猪肉偏瘦,切得极细小,更入味,也更香脆。十年前,差不多就要卖到一百五六十元一斤,且非极熟的客人不卖,卖也最多只卖半斤。买回家当零食吃,下茶佐酒皆宜,而且是非常奢侈的零食。
说起毕节,还有一个难忘的记忆,是当地出产的萝卜非常好吃,每到冬季打霜过后,味道更隽。曾经有那么几年,经常到毕节出差,当地朋友请吃饭,先上一大盘片好的生萝卜,甘脆多汁,往往还要添补。我赞不绝口,不料结束公务,告辞上车,朋友给了个惊喜,“知道你喜欢,所以早上专门到地里弄来几麻袋,已经放在后备箱了,拿回去慢慢吃”。
感动莫名。回到贵阳,把几大麻袋萝卜扛到单位一楼大厅。打开看时,萝卜上沾着的泥土还带着新鲜潮湿的气息,好几十斤,根本吃不完,于是分赠同事,皆得一尝其鲜,恰是陆放翁诗里所写的景象,“时分菜把饷比邻”。
严冬将至,想起毕节的萝卜,真觉得当年朋友馈与此物,其中何止是泥土气,更是中国乡土社会的人情物态,而这个,也正是美食里面最感动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