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爬满蚊虫，他们笑看“石山精灵”翩翩起舞

编者按：

这是中国里程最长的公路，北起新疆喀纳斯，南至广西东兴，穿过新疆、西藏、云南和广西，完全建成后全程长达10065公里。

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翻越举世闻名的昆仑山、冈底斯山、喜马拉雅山……

这是民族特色最浓郁的公路，维吾尔族、哈萨克族、蒙古族、回族、俄罗斯族、藏族、独龙族、傣族、景颇族、壮族、京族……几十个民族沿路而居。

这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公路，她从阿尔泰山奔腾而下，穿过雪山、草原、沙漠、冰川、热带雨林，最终抵达蔚蓝大海。

这就是219国道！

从3月29日开始，我们沿着219国道，从雪山奔向大海，记录祖国壮美风光，讲述新时代的中国故事。

清晨6点，天还没完全亮，李文钦骑着电动车载着师妹刘彦辰，穿过一片片蔗田，来到拇指山下。

支好脚架，架好望远镜，之后不久，几个长着白色“莫西干”发型的小脑袋从岩壁洞窟中伸出来，警惕地四处张望，随后，拖着长长的尾巴向山顶爬去。

“它们先往上爬，确定没有危险，才会下山吃东西。”李文钦说。

8月5日清晨，李文钦（后）和刘彦辰在观察猴群。

8月5日清晨，李文钦（左）和刘彦辰观察猴群。

一只白头叶猴在石壁上攀爬（8月5日摄）。

这里是位于广西崇左市罗白乡的白头叶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板利片区的核心区，来自广西师范大学的研究生李文钦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年多。

“我们所有工作都是为了保护白头叶猴。我的课题是研究白头叶猴的集体行为。白头叶猴是群居动物，一群猴子下午去什么地方吃东西，起决定作用的是哪一只？我在记录它们的数据，再去分析，就可以大概率地知道哪只猴子比较有发言权。”

8月5日，在位于广西崇左的白头叶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板利片区，李文钦用手指向白头叶猴所在的方位。

白头叶猴，顾名思义，头顶一撮白毛，是我国特有的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种群数量甚至比大熊猫还稀少，主要分布在崇左市左江和明江之间不足200平方公里的喀斯特石山地区，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石山精灵”。

一只白头叶猴在树林里活动（8月4日摄）。

一只白头叶猴在树林间飞跃（8月5日摄）。

“‘小帅’出来了，它正在和黑顶交配。”李文钦一边通过望远镜观察着猴群的行动，一边“实时播报”着，刘彦辰则用笔记录下来。“小帅”是李文钦给这个猴群的猴王取的名字，每一只猴子都有名字。

这个猴群因为主要在拇指山附近活动，因此被称为“拇指山猴群”。李文钦说猴群在今年的6月和7月发生过两次“政变”：统率猴群长达6年之久的老猴王先是被一只年轻公猴打败，随后，“小帅”又取而代之，成为新猴王。

“你看它的脸上还有伤痕，像刀疤一样。”记者透过镜头，果然看到“小帅”的右眼眼眉处有个疤痕，似乎还未痊愈，但配上它本来就比别的猴子更加高耸的“发型”，愈发显得“英俊神武”。此时，“小帅”爬上了悬崖上的一棵树，以“箕坐”的姿势坐在树杈上，向远处瞭望。突然，它张嘴呲牙咆哮起来，发出了“嘠、嘠、嘠”的吼声。李文钦在对面山上发现了一只有些“孤独寂寞冷”的公猴。“那是老猴王。”也许出于对王位的眷恋，或许是离开了曾经的领地之后，食物变得匮乏，老猴王一大早又来到了拇指山附近，但在“小帅”的警告之下，在认真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之后，老猴王选择了离开。

猴王“小帅”在查看周围的情况（8月5日摄）。

猴王“小帅”坐在树杈上向远方咆哮（8月5日摄）。

“小帅”逐渐平息了怒火，猴群的情绪也变得放松起来，开始在岩壁上互相抓虱子、挠痒痒、嬉笑打闹起来。“小帅”也汇入到猴群中，突然，它伸手去抓一只母猴身边的小“金猴”——幼猴浑身金毛，被人们称为“金猴”——母猴瞬间把小猴紧紧抱进怀里大叫起来，旁边的一只母猴则冲着“小帅”愤怒地呲着牙，“小帅”立刻向这只呲牙的母猴发起了攻击，整个猴群随之动荡起来。

“刚开始有6只小‘金猴’，前几天还挺快乐的，在树枝上蹦跶，新猴王入主之后，两三天小‘金猴’就消失了。挺伤感的，小生命好不容易活到那么大，因为自然界的法则，新猴王要繁衍自己的后代，它不得不这样做。看似挺残忍，但是在动物界是挺合理的。”李文钦说，“小帅”已经杀掉了4只小“金猴”。”

一只小“金猴”在树上玩耍（8月5日摄）。

一只母猴紧紧抱住一只小“金猴”（8月5日摄）。

两只母猴保护着一只小“金猴”（8月5日摄）。

这些故事对于刘彦辰来说颇为新鲜，她刚刚开始野外研究生活不到一个月。广西师范大学对白头叶猴的研究始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近年来的研究更加深入，李文钦所在的团队专门研究白头叶猴的行为，另外，还有专门研究叫声的团队。每个团队成员在保护区的工作时间为一年，现在正是新老交替的时间，李文钦带着刘彦辰工作一个月后就将返回学校。

“我刚来一个月不到，用望远镜能辨别出五六只猴子。”刘彦辰说，“有些东西挺有意思，前几天猴王和HD（黑顶）交配，其它猴本来远远散开，交配的时候，那些猴一下就聚起来观看，然后时不时地碰一下那两只猴的脸，最后把猴王扇了一巴掌。”

真是奇妙，就在刘彦辰说完之后，记者的镜头中也出现了类似的场景。

8月5日清晨，几只母猴在围观猴王“小帅”（左一）与一只母猴交配。

休息一段时间后，猴群开始往山下移动，倏忽之间，就来到了记者所在的树林，只听得树叶哗哗作响，它们从一根树枝跃向另一根树枝，用手抓住树枝并利用下坠时树枝的弹力又向上高高飞起，飞向更远的树枝。弹跳飞跃之间，宛若一个个精灵在林间翩翩起舞，舞姿迅捷曼妙，让人叹为观止。有的猴子甚至下到地面，从记者身边跑过。

原来，记者所在的这片树林是保护区专门种植的食源植物园，里面种了苹婆、构树、灰毛浆果楝……都是白头叶猴喜欢吃的植物。此时正是构树和海南蒲桃成熟的时节，猴子们在树上大快朵颐起来。

一只白头叶猴在林间飞跃（8月5日摄）。

一只白头叶猴在树林里觅食（8月5日摄）。

此时，护林员梁志章也来到树林，和李文钦、刘彦辰一起开心地看着猴群在林间“翩翩起舞”。他是保护区所在地的村民，加入护林员的行列已有十五六年。梁志章告诉记者，以前白头叶猴绝不会和人走那么近：“小的时候只能在野外听见猴子的叫声，猴子那个时候比较怕人。”

8月5日，梁志章（右）来到猴群活动的树林。

8月5日清晨，李文钦（中）、刘彦辰（左）一边吃着用来当早饭的苹果，一边和梁志章一起观察猴群。

梁志章在近距离观察白头叶猴活动（8月5日摄）。

白头叶猴发现于20世纪50年代。由于毁林开荒、非法盗猎等原因，白头叶猴栖息地不断萎缩，到20世纪80年代初，种群数量一度锐减至300多只。为保护白头叶猴，2005年，崇左白头叶猴自治区级自然保护区正式成立，梁志章随后成为了护林员。2012年，经国务院批准，保护区晋升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同时，当地在保护区实施栖息地修复工程，建成白头叶猴生态廊道、食源植物园、远程视频监控系统等。为筑牢保护屏障，近年来崇左市在保护区建成4个管理站、7个管护点；同时将远程监控、红外相机等信息化手段与人工巡护相结合，全天候、全方位跟踪监测白头叶猴。最新的数据显示，白头叶猴种群数量已增加到约1400只。

梁志章在整理装备，准备开始一天的巡护工作（8月4日摄）。

梁志章用监控设备查看猴群活动（8月4日摄）。

梁志章在保护区巡视（8月4日摄）。

“这几年的变化，猴子自己感觉到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到它，所以它能够这么近距离跟人这样活动。”看着白头叶猴就在自己头顶上方一两米的地方玩耍，梁志章感慨地说，“见到猴子数量变化那么大，我们也感到非常自豪。”

8月5日，李文钦（左一）在观察猴群，一旁的游客在用手机拍摄。

8月5日，游客在拍摄猴王“小帅”。

8月5日，一只白头叶猴从游客身边跑过。

8月5日，一只白头叶猴从李文钦身边跑过。

白头叶猴在林中不断移动，寻找着最新鲜的果实和嫩叶，李文钦和刘彦辰紧紧跟随着它们：继续观察，继续记录。刘彦辰一边记录，一边用手掐着手臂上被蚊虫咬出的小包，不一会儿，手臂上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夏日的树林中，蚊虫叮咬无法避免，就在采访的两天时间，记者的手臂也被咬出了几十个小包，奇痒难当。而对于研究者和护林员来说，这还不是最让他们难以忍受的。

“有时候温度40度，比较晒，还有蚊虫。你们遇到的蚊虫还算少的。我们前段时间有时身上都爬满了。一边烈日在燃烧，然后旁边苍蝇一直飞来飞去，感觉心态上有点起伏，就想回去了。”李文钦和梁志章都告诉记者，最危险的是遇到蛇，毒蛇，眼镜蛇：“蛮近的，三四米，看到了我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