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最近有朋友自远方来,请他吃饭,态度很开放,上什么吃什么,就连很多外地人拒绝的折耳根,也毫无惧色,照单全收。大快朵颐之余,他老兄心心念念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宵夜得找到一碗好吃的粉,方不辜负这短短的贵阳一日游。
我真心喜欢和尊重这样的朋友,在饮食上能够包容和接受,不是个简单的“吃货”标准问题,背后跟观念相关。
《鱼翅与花椒》是我这几年读到的最好的美食书之一。作者邓扶霞是个英国人,上世纪九十年代,她来到四川成都求学,因为迷上了川菜,甚至因此专门到一家烹饪学校进修,并且成功地拿到了毕业证书,成为一名可以持证上岗的川菜厨子。邓扶霞从四川大学毕业以后,开始在中国各地旅行,寻找美食。
在我看来,此书最有启迪的部分,是作者敏锐地观察到,在饮食背后,还存在无数的文化差异和误会,认同和排斥,迷失和归属。
譬如,邓扶霞在此书的序言里就坦率地承认,自己在没来中国之前,对于异乡是怀有某种偏见的,甚至这偏见中,还不无恐惧。
她写到,尽管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勇于在吃喝领域探索的女孩,小时候也偶尔吃过外卖的中餐,比如,油炸猪肉丸子配上鲜红的酸甜酱,还有冬笋炒鸡蛋、蛋炒饭之类的。也去过几家伦敦的中餐馆,但在一九九二年秋天,自己第一次在香港餐厅见到皮蛋时,仍然吓得不轻,邓扶霞不无夸张地写到:“这两瓣皮蛋好像在瞪着我,如同闯入噩梦的魔鬼之眼,幽深黑暗,闪着威胁的光”。
而西方人对中国食物的恐惧还远不止于此,部分地是因为受到文化偏见的影响。英国媒体时常刊载一些颇带有猎奇色彩的文章,绘声绘色地描写中国餐馆里各种奇异的食物,而扶霞的解释是,在异国他乡旅行,要完全适应当地口味并不容易。人吃的东西,代表了他自我认知非常核心的一部分。而作为一个见过世面、阅食无数的英国女士,她说:“在吃这件事上,我面对的文化禁忌也算无数了。我的态度一向是把这些禁忌抛诸脑后,尽管吃”。
但是,谈何容易。
邓扶霞坦然地承认,初到成都,很轻易地就被凉拌鸡、豆瓣鱼、泡椒炒猪腰花以及鱼香茄子征服,但也有她一时难以接受的食物,比如,脑花。
她回忆说,请客的人是一位研究烹饪史的学者。为表郑重,特意点了“一大盘很贵的猪脑花”,放进锅里烫熟之后,不断舀给扶霞品尝,扶霞则巧妙地偷偷扔掉,直到最后心一横、眼一闭,张口就吃了。“那口感像奶冻,柔软绵密,又有很丰富的层次,真是危险的诱惑”。
窃以为,这也是很多人接触到不熟悉甚至是“黑暗料理”时的常有经验,有时候,真鼓起勇气来尝试,也许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可怕。
有个故事为证,自诩“什么都吃”的大作家、美食家汪曾祺,祖籍江苏高邮,一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他对折耳根居然也敬而远之。
汪先生有一篇文章回忆说,自己在北京京剧团工作时,有一个贵州的年轻女演员去他们剧团学戏,妈妈不远千里给她寄来一包东西,就是这个折耳根。女学员热情地请汪先生尝了几根。汪曾祺说“苦,倒不要紧,它有一股强烈的生鱼腥味,实在招架不了。”
但有趣的是,几年前我碰到汪先生的大公子汪朗老师,据他说,因为自己经常在贵州出差,喜食折耳根,偶尔在北京的菜场遇到,也会买回来拌食,汪曾祺跟着吃过几次,居然也吃习惯了,谈不上多喜欢,但至少是能够接受。
可惜,汪先生没补上这一段后续,为贵州的折耳根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