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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说音乐丨阿梅(平声)啊,回不去的家呀

动静原创撰文:莫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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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工作原因,贵州省广东总商会来台参观座谈,他们都是在贵州创业发展的广东企业家,我自然是有一些一厢情愿的亲切感的。座谈之前,我特别冒皮皮地用广东话做了自我介绍:“我海广东扬嗯!” ,这是我作为一个广东人会说的两句广东话之一,还有一句是数数:“丫尼桑色嗯喽嚓巴狗”,不准确哈,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从小到大填写籍贯,我爸爸告诉我要填写广东。爸爸是从广东老家到北京读大学,毕业后来到贵州工作的。大约近三十年前,我们弄一个春节特别节目,我记得我们当时的呼号是“贵州人民广播电台卫星广播”,那时候没有互联网,卫星广播已经很了不起了,感觉面向全球的样子,频率应该是现在的贵州广播电视台综合广播。那台特别节目我是主持人之一,我们商量着主持人要用各自的家乡话向全球听众问候,因为我是广东人,所以我要用广东话向听众问候,回家跟爸爸说,爸爸高兴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我:“带嘎猴,我海广东扬嗯!”,老师和学生一高兴就又学习了数数。

正在主持那台春节特别节目

记忆中,来到贵州后的爸爸极少回老家,路途遥远,我们兄弟姐妹三个,只有哥哥和姐姐在很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去过老家,听妈妈说,回老家的时候我哥哥还不会走路,我也还在天上找爸妈。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改革开放前,因为中国经济的不发达,父母那辈人,但凡离开故土就很难再回到生养自己的故乡,交通的制约,养儿育女的拮据,回家好难,回家的路好长。

爸爸毕业于北京地质学院,后改为中国地质大学,正宗的老牌大学生,高级工程师。来到贵州便常年爬行在贵州的崇山峻岭之中从事地质勘探和水利水电建设工作,参与过松柏山水库、猛坑水库、花溪水库加坝工程等水利水电工程的设计和建设。小时候,印象中,爸爸总是不在家,但爸爸每次回来都会带回一串田鸡、麻雀之类的小动物,妈妈会蒸熟给我们三个孩子补充因为物质匮乏缺少的营养。后来爸爸年纪大了爬不动以后,便转到学校当了一名地质学老师。

年轻时候的爸爸是很开明的,他在家的时候总是带着我们姐弟三个守在收音机前听广播,那时候我们最爱听的是万泉柳(已故原贵州人民广播电台音乐编辑)老师编辑的《每周一歌》,透过这个节目我学会了很多好听的歌,像是李谷一的《绒花》、朱逢博的《红杉树》《那就是我》等等,我也因此爱上了音乐。上大学时,爸爸给我买了一架卡西欧的电子琴,还用木头给我做了一个琴架,那时候从我们住的学校家属区传出琴声还是很少见的,邻居都很惊诧,莫家有女会弹琴,每当有邻居说到这个我妈妈就会说,她爸爸给她买的,要是有钱她爸爸还想给她买钢琴。

毕业后,我就职于原贵州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编辑《每周一歌》的万泉柳老师正好退休,我就坐在了她的办公桌。

工作以后买了我的第一台钢琴。读书时,我常常用钢笔笔帽狠狠地在指尖上转个圈起泡,假装被烫伤以达到躲避还课的目的

爸爸后来因为带学生到野外实习,返回途中遭遇车祸摔断六根肋骨留下终身伤疾,经不起长途远行,老家就更远了。爷爷奶奶是传说中的,反正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叫过一声爷爷和奶奶,他们早逝,是爸爸的哥哥我的伯伯供爸爸上的大学,没有互联网,甚至家里也没有电话的时候,爸爸和伯伯写信,我还记得伯伯的地址是广东化州那务高车小学,伯伯是这个小学校的校长。大约2003年的时候我带着不到5岁的Nia妹驾车去找过老家,回家的路真的好远,没有导航,我们一路问过去,语言还不通,找到伯伯的时候,伯伯看起来很老了,我爸爸跟他长得像极了。我们还是语言不通,他讲着老家母语叽哩哇啦走出走进不知所措,一会儿端出红薯、一会儿端出芒果,一会儿又端出花生,恨不得把家里的所有都端出来给我们,骨血是藏在倾其所有的愿望中的。

2013年,爸爸74岁的时候,我们计划要给爸妈请墓地,一开始,他们是比较忌讳的,后来劝说,老人请墓地是添福添寿的,爸妈才坦然接受。爸爸提出一个要求,他期望的墓地前面要有一条河水流入珠江水系,能够坐北朝南遥望故乡。因为爸爸和妈妈是在黔南的杜鹃湖猛坑水库认识的,我们便去到黔南白云寺,白云寺山脚就有一个长满青葱翠柏的公墓,但是墓前没有河流。我们又转到位于贵州修文县的天龙山,站在天龙山上可以看到远处有一条名叫秀水河的河流,它横穿修文县城母亲的家乡流入长江水系乌江河。那天,开明的父亲带着他的罗盘亲自确定了他和母亲百年之后的位置:前水后山,坐北朝南,我想,无论哪一条水系终归都会汇集流经故乡吧。

 2012年,广东的玩具船长乐队给我寄来一张唱片,唤了我一声阿梅(平声),以及唱片中潮汕母语的歌唱竟将我带回到老家。我们可以不识字,但忘不了母语,因为我们生于民间,长于民间,终逝于民间。听母语的歌,不懂,但欢乐,但泪流。

玩具船长乐队

2018年,乐队贝斯手周一到贵阳,我带他吃了丝娃娃,约好有空时带他下乡采风去听听贵州的母语,因为疫情至今没有成行

玩具船长乐队成立于2008年底,是一支使用潮汕南澳岛方言来演唱的乐队,传统的民间音乐文化赋予了他们创作的动机,那些岛上人们的家长里短,那些年轻人甚至老年人的亲情爱情都在作品中充满调侃地轻松讲述,好听的故事总是来自于民间。他们的音乐模式为中国根源文化融入世界音乐提供了又一种可能性。他们戴着草帽,穿着人字拖,拉着巴扬琴,用一以贯之的质朴态度唱着歌跳着舞,“见素抱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玩具船长乐队寄来的唱片,听到潮汕母语歌唱,我不懂,但泪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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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许下一个愿望,要带我爸爸把他参与设计建设的水库都去看一遍,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了,我真的是一个脚比心懒的混蛋!

如今我的老爸爸已经84岁了,眼睛因为各种疾病视力很差,但他并不是一座信息孤岛。现在他仍然使用最原始的办法用笔写下他的孙女儿教他的如何在手机终端打开听书听新闻的路径,今天打开了明天就会忘,而他会按照他自己写下的方法索骥又能找到路径,国际国内你来我去的局势他自有他的看法,思路清晰。不过爸爸真的老了,他变得一点都不开明,保守至极。他不关心他的儿孙有多大的前途有多大的成就,他只关心儿孙们的粮食和蔬菜,他们吃饱了没有,穿暖和了没有,安全与否,格局很小,一点都不像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可我们最终不就是要回归吃饱穿暖吗!

后来,我受托回访了贵州省广东总商会,企业家们在贵州投资营商,艰苦开拓,在过去的脱贫攻坚和现在的乡村振兴上为贵州出谋划策,走村调研,务实求真。博学的金飞秘书长说商会是在贵州创业发展的广东企业家们的家。

离开的时候,我是有一些莫名的伤感的,爸爸将会留在贵州,我的来处也就从广东变成了贵州,于我而言,跟父亲一样,广东老家,耗尽一生也终究未必能够抵达。

四月,我在贵州,祝福爹娘,祝福故乡。

阿梅(平声)啊,你那回不去的家呀。

编辑

刘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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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小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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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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