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一把古代铜剑分为剑身和剑柄两个部分,剑身用于切割砍刺。其两侧为剑刃,剑身中部一般有起脊和留槽,称为剑脊或血槽。前端最尖的部分称剑锋,要保持铜剑具备杀伤力,两侧剑刃必须向剑锋渐细。剑柄即用手握持的部分,通常由剑格、剑茎和剑首组成。剑格的作用是护手,有一字形、十字形、八字形、倒钩形和我们前文说过的山字形等多种形制。当然,有的剑也没有剑格,称为无格剑。剑茎为了增加握持的力度,有些专门制作有茎箍加固,有些有穿孔用于捆绑。剑首的样式也非常多,有平头形、蘑菇型、双环形、人形、动物形等等。
1999年2月,安龙县龙广镇七星村碑塘组一口枯井中,出土一把“惊世骇俗”的铜剑,通高36.5厘米,通宽15.5厘米,国家一级文物。此剑最大的特点,是从剑首的两下端开始,大弧内收至剑茎,使得整个剑柄呈现为一个完整的英文大写字母“T”。另外,该剑的剑格呈“一”字形,故定名为“T形柄一字格铜剑”。该剑的剑首为长方形,也是整剑的最宽处。顶端有四组出牙装饰,每组有6-7牙不等。长方形剑首的正面,铸造有上下两排凹洞,上排2个,下排7个,等距排列。剑茎铸造大量密集的几何纹饰,显得十分繁缛。主要有半圆纹、S形曲线纹、涡轮纹、雷纹、云纹和一些不规则纹饰。剑茎下部,纵向铸造两组长方形镂孔,等距排列,每组7孔,间饰S形连续涡轮纹。剑茎上部,左右铸造两个非常小的环耳穿孔,猜测是栓系使用。靠近剑格的下部中间位置,同样铸造有一个长方形凹洞。剑身宽大,两刃微内收,剑身中部正反两面阴刻相同纹饰,非常像箭的尾翼,故笔者暂将其称为“箭羽纹”。因为是阴刻,箭羽纹也兼有此剑血槽的作用。剑身下端两刃向内急收,剑锋十分锋利。
T形柄一字格铜剑 安龙县龙广镇七星村碑塘组出土
目前为止,此种“T形柄铜剑”贵州独此一把,无论是其整体呈现出来的王者气质,还是制造工艺之精湛,均堪称空前未有,明显超出一般铜剑。现在问题来了,这把被贵州文物工作者赞誉为“旷古绝伦”的铜剑,是“贵州制造”,还是“外来传入”,它出现在安龙县龙广镇,是必然还是偶然呢?
T形柄
1992年,四川茂县南新乡牟托村一个战汉时期的器物坑,发现两把“T形柄铜剑”,两剑发现时呈颠倒状,重合放置在一起。其一通高38.6厘米,通宽(剑首宽)9.3厘米。剑身呈柳叶形,中部起脊明显,剑身底部饰斜线纹。剑格呈八字形外展,剑茎和剑格饰粟点纹,就像米粒一样。剑首一侧,开有凹孔。其二造型相当,只是剑身略痩窄,剑首相对宽大。通高36厘米,通宽13厘米。同样器型,在牟托村同遗址的1号墓葬中,也有出土,只是剑格不是呈八字形,而是呈倒钩形。此外,这种类型的剑在茂县凤仪镇的营盘山遗址也有出土,从出土和发现数量,感觉四川茂县像“T形柄铜剑”的大本营。
T形柄八字格铜剑 四川茂县南新乡牟托村出土 图片来源:茂县羌族博物馆
安龙所在的黔西南,属云贵高原东南麓边缘地带,茂县所在的四川阿坝,属川西高原的东麓边缘地带。两地均是民族自治州,黔西南是布依族苗族自治州,阿坝是藏族羌族自治州。两地均属司马迁笔下的西南夷地区,只是一个靠近百越,一个靠近巴蜀。但这种少见的“T形柄”,似乎将两地在某种程度上串联起来。其实联系不仅于此,前文说的安龙两把“三叉格铜剑”,茂县即有典型器出土,而贵州似乎也仅见黔西南。民族学家费孝通先生曾经提出“藏羌彝走廊”的概念,主要指今川、滇、藏三省,其实如果仔细将茂县和安龙两地的出土文物逐一进行比对,恐怕这条走廊还有延展的空间。
茂县与安龙出土的这种风格鲜明的“T形柄铜剑”,按现在多数人的观点,与“三叉格”一样,整体还是受到北方草原青铜文化的影响。只是“三叉格铜剑”因发现地点多,数量多,相对比较典型。而“T形柄铜剑”发现地点和数量都比较少,相对不典型。内蒙古赤峰宁城县甸子乡小黑石沟村石椁墓,出土两把战国晚期的“T形柄铜剑”,一把通高41.5厘米,另一把通高36.7厘米。剑身为曲刃,中部起圆脊,剑身与剑柄为一体合铸。剑首部位,有凹形小孔,其中一件在凹孔内嵌绿松石。这件器物,基本解决了为什么“T形柄铜剑”剑首通常有凹孔装饰的原因,这些孔是用来镶嵌和装饰珠宝玉石的,只是大多数装饰物因时间太久脱落而已。在距离宁城不远的赤峰敖汉旗四家子镇战国墓葬,同样出土了这种通高40厘米左右的“T形柄铜剑”。
T形柄铜剑线描图 赤峰宁城县甸子乡小黑石沟村石椁墓出土 图片来源:同墓考古发掘报告
T形柄铜剑 赤峰敖汉旗四家子镇战国墓葬出土 图片来源:敖汉旗博物馆
值得注意的是,北方地区发现的“T形柄铜剑”,其剑首与剑茎并不在一个平面,而是剑首会独立形成一个台面。这和茂县、安龙出土的完全不同。这是因为“T形柄”的结构还有更实际的功能。北方地区出土的“T形柄铜剑”,其剑首台面上接铸有凸头状的金属加重器。加重器用麻绳或皮革拴绑在剑首,一是能更好的保持剑身平衡,二是可以增强砍刺效果。这样看来,“T形柄”最初目的,是为了加重。只是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西南夷后,这种实用功能逐步淡化,演变为装饰功能更多一些。基于此,“T形柄铜剑”从北方顺着“半月形地带”往南之后,有被逐步改进与融合的迹象。故安龙这把惊世骇俗的铜剑,由贵州本地制造,也未必就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