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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的贵州札记丨篱笆墙内,架起两道电网(有声版)

动静原创撰文、诵读:余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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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余的贵州札记》专栏继续推出新玩法。贵州学者余未人自写自录,用文字和音频立体呈现她对文化的思考。

人的一生有许多值得铭记的岁月。而贵阳市1949年11月8日至15日的一周,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只要经历过就终身不能忘怀的日子。

最受重视之地,也就是最危险之地。因其重要,贵阳电厂成为旧政权失败前准备破坏的首要目标。

1949年11月8日黎明,电厂经理奚长年从由延安回来的朋友丁益智老师处得到消息——贵阳保安司令部即将溃逃,这几天该部的内部通知要求准备洋蜡烛点灯,这是该部即将破坏贵阳电厂的信号!他们溃逃前要炸毁电厂!全厂员工忧虑已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1949年贵阳水口寺电厂旧址

奚长年与工程协理、先父余树基商谈,决定召开紧急会议。据奚长年叙述,在紧急会议之前,二人商请陈梦麟担任护厂大队长。陈梦麟欣然受命,瞬间进入角色,提出组织侦察队、武装队、通讯组、电网组等。

中共贵州工学院委员会1978年5月20日有一份调查报告,其中收录了原贵阳电厂业务课课长陈继霖1971年3月19日的证明:“当时确定水口寺护厂队由余树基总负责……”

先父余树基

这里要说明的是,因为我写作书稿《百年的难忘瞬间》的第一稿,是依据先父余树基的“检查交代”写的,皆是自我检查,不允许提及好事。所以,我对先父参加护厂的事全不知情,第一稿中也就没有涉及。

在书的第一稿出版后,得到奚长年之子奚定邦提供的大量资料,才得知先父余树基在护厂和迎接解放中做的一部分工作——要还原历史的真实面目,了解各个侧面,实为极难之事。

奚长年当晚在西湖路礼堂召开全体员工紧急大会,公开了此前尚半遮半掩的护厂自卫队、纠察队,并给队员发放了七十多支枪和子弹,守卫水口寺发电所和西湖路营业处。

会上决定安装布设高压电网及总开关、安装电话。调大部分技工组成三个队负责电网工程,先在厂的四周装好第一道电网,通电后,立即在距离厂门18至20米远的路上赶装第二道电网,形成双重电网,同时组织抢修碉堡、挖战壕。安排3个流动哨,如碉堡上发现紧急情况,立即报告护厂队。

从这一刻起,旧政权提出的“应变”彻底转变为全体员工的护厂。大家最为一致的认识是“保电厂、保饭碗”,并提出“与电厂共存亡”的口号。

当年电厂员工不论在技术、能力还是纪律方面,都堪称贵阳市厂矿员工队伍之佼佼者。其思路和高效,直至今日依然令人敬佩。

动员会后,立即由余树基等安排安装电网,连夜行动,当晚就把第一道电网安装完成。

护厂自卫队、纠察队立即行动,在水口寺发电所架设了轻机枪。那里虽是工厂,却已经成为战地。

9日清晨,两道高压电网架成。有专人向厂区眷属、儿童和发电所竹篱笆外的农人喊话,用最通俗的话语解释当年的“高科技”。喊话者说:电网就是雷公电母!谁吃了豹子胆敢碰,人和鸡鸭猪犬就会烧成焦炭!

小孩们兴奋又恐惧地“传话”,逢人便说,那雷公电母要是碰上哪个,哪家爸妈都认得那根焦炭是哪家的小孩子……电网的威慑力让人闻之色变。

工人们又筑了两道碉堡,挖掘战壕700多米,并安装了电话。这已是地道的军事行动。我们平日里每天玩耍的厂内葡萄架下、菜地边、竹篱笆附近,都空空荡荡,再顽皮的淘气鬼也都乖乖不敢动了。

在电厂的五百多名员工中,抽了三百多名青壮年员工去参加执勤巡逻,机房人手奇缺。所以像余树基这样从来不需干体力活儿的工程协理,也参加了一线工人的劳作。先父平日里都穿着浆洗得整整齐齐的蓝布厂服上班。这时在脖子上搭一条白毛巾,与工人一道肩抬装满焦煤的大竹筐送往机房,那个画面我还留有极深的记忆。

1942年贵阳水口寺电厂一号机房

那些日子,人人的心思都聚焦在护厂上;平常工作中的横眉竖眼,也都自然化解。那些日子,也是电厂上下级之间最亲密融洽的时候。

因我家住在电厂内,南京资委会的陈中熙处长与电业处副处长谢佩和的夫人害怕兵匪抢劫,各把两只皮箱寄存在我家。还有些家住厂外员工的“细软”也在我家存放,让我们本来就十分拥挤的两间宿舍成了一个“仓库”,人只能侧身而过。

我将那神秘的四只皮箱视为珍宝特别好奇。奶奶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能动,不能碰也不能摸。小孩不听话,宪兵见了就捉。会来捉你的!

我的同学叶大年之母在电厂附近的铁路局做事。她在回忆中写道:“电厂来电话,说是(51兵工厂)水口寺山洞的仓库被抢了。先是自己人去打开仓库乱搬物资,后来老百姓也参加进去哄抢。这个消息对我们震动很大,职工们警觉起来,大家商量要分工分班组织起来搞好巡逻,关起大门,自卫队站在围墙里守卫,保卫好自己。过了不一会儿,就看见有人肩扛手提,连拖带拉地搬东西,什么帐篷、油布、雨衣、雨鞋、水壶之类的,一直搬了一个下午。”

叶大年之母冯剑虹的回忆录

遭哄抢的不是电厂的仓库。电厂仓库在员工们尽心尽力保卫下,可谓“风雨不动安如山”。

9日晚,高压电网正式开闸,该告知的人都告知了,家养的猫狗都关好了;只有平日里在竹篱笆下自由出入的野猫野狗成为首批触网者。

公共饭堂将触网野狗的肉炖了分食。邻居从饭堂打了炖狗肉送来,香味四溢。我的家长都拒食狗肉,只有我得以大快朵颐,第一次尝到了这护厂的“美味成果”。

在紧张、惶惑、不知所措的气氛中,电厂员工中暗暗涌动着迎接解放的热流。

编辑

龙菊珍

责编

李佳

编审

莫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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