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旮旮角角贵州史丨贵州最后一次考八股文乡试之一 ——“抢宴”

动静原创撰文: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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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绪二十年(1894),天津人严修来贵州任学政。七年后,即光绪二十七年(1901),又一个天津人华学澜来贵州出任乡试副主考。华学澜(1860—1906)字瑞安,光绪十一年(1885)举人,次年会试中进士,改庶吉士,光绪十五年(1889)丙戌科散馆,授编修。同科的贵州人中,状元赵以炯已任四川乡试副考官,陈田亦授编修,李端榘任陕西宝鸡知县,而未入翰林院的陈夔龙签分兵部主事。等华学澜从贵州回天津路过河南时,陈夔龙已任河南巡抚了。

华学澜被选派为贵州乡试副考官,主考官为安徽旌德人吕佩芬,号晓初,又号筱苏,光绪六年(1880)进士,算得上是华学澜的前辈。

华学澜和严修是好友,《严修日记》中曾记:听朋友华学澜(瑞安)“谈算法,使人乐而忘勌,既别,犹恋恋也。”二十七年(1901)五月初一,华学澜得知承简命放贵州副考官,先向严修借视学贵州日记,即《蟫香馆使黔日记》,和丁仁长使黔日记。(丁仁长,字伯厚,原籍安徽怀宁,落籍番禺。光绪八年,即1882年中举,翌年中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任国史馆协修。光绪十七年,即1891年任贵州乡试正考官。)然后到处筹借资费,置办袍服,又准备赏对和扇面。

清代雍正三年推行考差制,简命乡试考官必须是进士出身,还得是实缺现任官员。翰林院的“穷翰林”们最指望的是能放一任考差,这是一个名正言顺“赚外快”的差使。在获贵州乡试副考官时,华学澜虽为翰林院编修,收入甚是微薄。“从前京官,以翰林为最清苦。编检俸银,每季不过四十五金”,已到了“家中度日无资”的地步。按说路费银两,要各省主考回京时,于该省存公银两内支给。但是五品以下乡试考官在动身之前,可以在户部借取路费。乾隆三年(1738)规定各省路费标准:云南八百两,贵州七百两,四川、广东、广西、福建、湖南六百两,江南、浙江、湖北、江西、陕西,五百两;河南、山西、山东,四百两。但是华学澜似乎没有预支到这笔费用,还要到处借贷。是否是因为前一年,即庚子国变的缘故,慈禧和光绪都逃亡西安了,“庚子辛丑恩正并科乡试”仅有甘肃、广东、广西、云南、贵州5省举行。京城各官署大概也没有正常办公。实际上,沿途地方官府都会供他们吃住,为他们垫付各种费用,可以省出大笔路费。

至于赏对和扇面,这是考官必须准备的,翰林出京,以扇对为礼,这才符合“文学之臣”的体统。沿途州县文武官员招待要回礼,到目的地有各级官员要应酬送礼,“礼联礼扇多自购写,到省分送官僚,以为送程仪之招”,所谓“秀才人情纸半张”。何况他们两人的书法在当时还是有点名气的,一路上自己拿纸来求字的也不少。嘉庆二十一年(1816),林则徐充江西乡试副主考,临行前,也准备有联、扇:“所乘肩舆始购定,并自买联、扇等事,晚回”。道光二十四年(1844)充云南乡试正考官的晏端书在《使滇纪程》中说:“马大令复出联、扇索书,灯下点点挥汗如雨,亦苦事也”。曾国藩获四川乡试正考官的派遣时,带了扇子一百六十把,对联一百五十对。 

这一次,华学澜带了五十副联对,都是裱好的,有的还是在天津就请人写好的,只是还没有落上下款,因为这要看送的对象,才好确定称呼和自称。在京城已送出一联,来贵州的途中,送出去四联四扇,自用一扇。还剩下四十五份,而要送贵州官员的名单就有50多人,贵阳卖的扇面还可以用,而联纸不行。幸好主考官吕佩芬带得有多的联纸,总算救了急。另外还要贵阳的供给所制作装联扇的锦匣,以及装裱后来的联对。

华学澜书扇面

考官赴任也有严格的纪律,如不能携带家属,不能多带随从。华学澜本来想带六个随从,听说吕主考只带五人,也就改成五个了。不得游山玩水,不能探亲访友。他们一直到乡试结束,才应邀去看了看甲秀楼。乡试正副主考要一同出发,路上不能分开。这既是希望他们两人精诚合作,也是起到互相监督的目的,防止中途有人贿赂考官。华学澜和吕佩芬相处极为融洽,一到贵阳,华学澜大概是水土不服,“一病缠绵,月余不愈”,很多事都是吕佩芬扛大头。返京途中,两人分别,华学澜“独对孤灯,岑寂无聊,不可言喻”,这是很难得的。

乡试一般在秋天8月举行,所以又叫秋试、秋闱。在正式考试之前,主考官、副主考官,以及同考官、监临、提调、监试等各执事官要参加“会同宴”,实际上只是一种开考前的仪式,并不是真正的宴请。照例,献过3道茶,唱过3段戏后,官员们先退席,于是等候的众人开抢。“茶三献,剧三闋,司道府先行。两旁观者蜂拥而上,桌椅掀翻,花枝粉碎”,这就是“抢宴”。各省都是如此,能抢到宴会上一点半点的杯盘果蔬,也算沾了些运气,博了个彩头。“抢宴”是不能禁止的,考官和学政只能暂时避让一下。等巡抚再请入座,就没有人敢来抢夺了。

乡试发榜次日后,各省均设宴款待考官及新科举人,称为“鹿鸣宴”。如果当时还健在的六十年前中举的老人,亦被邀请光临,誉称“重赴鹿鸣宴”。也会集中不少百姓士子准备抢宴,为自己或者家人、朋友抢一个吉利。贵阳亦如此,宴席开始,“才进四碗,旁观者争来夺取,甚有负席而走者。一时人声鼎沸,器碎桌翻,羹汁淋漓遍地,不知凡几千百人也。”这种风俗,“向例不禁,亦不能禁。此等筵宴,只取其名,若无人抢,转觉索然无收束处,似更不可禁也”。

鹿鸣宴

京城会试结束同样也时兴“抢宴”。商衍鎏《清代科举考试述录》记载:“二十六日为恩荣宴,相沿称为‘琼林宴’。是日新进士赴礼部筵宴,派亲王一人为主席,从前阅卷官各人俱到,酒席丰盛,至光绪末造,形式而已。是科于礼部大堂设席十余桌,果肴皆出装饰,粗瓷竹箸,极为简陋。派恭亲王为主席,倥偬一坐,即起立出门,新进士亦同时而出。向来有抢宴之风,闲人争进,将宴席的盘碗杯箸抢夺一空,瓷器堕地声,笑语喧哗声,一片纷乱。此风不知始于何时,宫廷各宴亦闻有之,当由来已久”。

贵阳发榜那晚上,考官、监临、学使、内外提调等官员在贡院至公堂依次入座,“而闲人闯入观榜者更不能以数计,堂之上下几无容足之地”。据说这是贵州的旧习,“历科皆然,而今科尤甚”。写榜按惯例最后写前五名,“但见烛光照耀,布满阶廷,皆照五魁以求利市者”。哪知道这时看写榜的人开始抢夺照烛,没有抢到烛的人,就来抢夺写榜者的笔,照烛全部被弄熄。好不容易把前五名写好,众人又来抢官员桌上的笔墨和陈设的物品,现场一片混乱。

参加“抢宴”的士子可能不会知道,皇上已下谕旨,甘肃、广东、广西、云南、贵州成为最后一次考八股文乡试的省份了。

编辑

曾璐

编审

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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