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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奇绝、记忆超群、能说会唱,识古通今没文凭,这是一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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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贵州,曾经"地无三尺平"的殊境,令诸多久远的文化得以留存。绚烂文化的基石,是寻常百姓祖祖辈辈的的日常与劳作。
       黔山深处,"非遗"蕴藏丰厚,这些从历史中迤逦而来的人和故事,世代传承、生生不息。

《米花古歌》的天才歌师

      在民间游走的不经意间,我曾经见过些奇人能人,不时会被他们镇住。

嘎多苗族绣娘  小金瓜/摄

      较近的一次是2018年9月8日,我到了花溪区燕楼镇同心村,被一群来自嘎多的苗族绣娘围着道家常。我随口问道:“你们除了会绣花,还会些什么?会唱吗?会跳吗?”她们咯咯地笑,互相推让着。有人说某某会唱酒歌、山歌。我说,“酒歌山歌不算稀奇,你们一定个个都会!我稀奇的是古歌。”大家有些懵了,答不上来。一位七十三岁的绣娘想了想说,“你稀奇的是不是‘我弄’(苗语音)唱的歌?”我猜想“我弄”一定是歌师的苗语音译,便懵着回答,“是呀!”绣娘说:“‘我弄’唱的是《米花古歌》,我们女边(女人)不会啊!”

嘎多苗族绣娘  张贤惠/摄

      这样的“发现”特别令人惊异。当天下午,我和女儿,还有她任驻村书记的朋友张贤惠,三个人匆匆赶到嘎多。这是一个苗族聚居的寨子,家家都建有新房,而老屋还在,古风犹存。鸟鸣声叽叽喳喳,斑鸠从头顶擦飞,煽起一丝凉风。

      一篷篷翠竹映衬着刘廷荣的家屋,一派自然田园风,看去就是文化底蕴深厚、如歌如画之地。见我们前来打问《米花古歌》,刘廷荣意外又兴奋,因为这是族人自古流传而从未展示于外人的东西,也从未有外人知晓。年及花甲的刘廷荣,立即要把他自唱自录在手机上的《米花古歌》放给我们听,但怎么也打不开。我心中暗喜,我更想听他亲口唱诵。

刘廷荣在家门口唱诵  老鱼/摄

     他一开口,就气势不凡,嗓门洪亮中气足,是个会唱歌的主。古歌的旋律悠扬舒缓,他歌唱的节奏特别沉稳。可是,他的唱诵我们全然不懂如听天书。没想到唱完一段后,他能够口译,而且译得颇为清楚!在我所接触的西部方言区苗人歌师中,能够如此口译的,极为难得。他道出的古歌意境让人赞叹、称奇。

      他唱的第一首,是关于物种的起源和人类的起源的歌,名为《嘎啊登缪制人烟》:
      天下哪个年纪大?
      只有耷波九腮年纪大。
      天下哪个年纪老?
      只说耷波九腮年纪老。
      耷波九腮说:
      “要制天穹给人戴,
      要造大地给人在。”
      耷波九腮讲:
      “捡柴拾草等天寒。
      栽种庄稼,
      饿饭时节不挨饿,
      养儿育女来防老。”
      很久很久以前,
      女人会生儿和女,
      男子也把儿女生,
      男子生男儿,
      女人生女儿。
      男人生男儿,
      男子怀孕舌头下,
      生儿要从后颈生,
      生子有如马蚊大..............

刘廷荣唱诵《嘎啊登缪制人烟》

《米花古歌》,是一条古代流淌至今生生不息的长河,由三十多段长长的唱诵组成,歌词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唱诵《米花古歌》的葬礼  刘霞/摄

      《米花古歌》在花溪及其周边花苗支系中流传甚广。刘廷荣说:“《米花古歌》是在葬礼上唱。我师傅会唱的比我多好多,过去要唱一整夜,直唱到天亮出殡。现在,我们只唱到夜里十一二点,就不想熬夜了。”他的师傅袁少芳,住在马铃乡,袁老晕车太厉害,不能乘坐任何车辆,如今师徒很少有机会见面。

唱诵米花古歌的葬礼  李梅/摄

      从嘎多回来,我接到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的电话,让推荐一位没有进入各级非遗名录的传承人,到中国民协与该院合办的“传承人释义”学术研讨会上唱诵。我请有关部门推荐,没找到合适人选。突然想起了刘廷荣。临时赶制了资料向主办方发去,还真被选中。主办方邀请刘廷荣前往天津。他生平第一次坐飞机,紧张得不行,只得请侄子陪伴前往。开幕式上,安排刘廷荣唱诵了3分钟,他是唯一的歌者。唱诵引起冯骥才先生和与会学者的兴趣与关注。

刘廷荣在天津大学唱诵《米花古歌》  老鱼/摄

      这算开了一个好头。接着,贵阳市和花溪区的非遗工作者们费了心思费了神,刘廷荣自己担任了初步的笔译。歌师中,能够做笔译者实为凤毛麟角。还有些志愿者尽义务免费做了古歌的编辑整理,比如对坐工坊创始人王燕达、贵州财大教授陈静梅、贵州中医大退休教师王莉莎等。但情势却不容乐观,因为没有经费投入,在做了1200行古歌的搜集翻译后,就被迫止步了。还有数千行唱诵“嗷嗷待哺”,等着人去做。

      我更想拜见的,是刘廷荣的师傅。我们去到了花溪区马铃乡。85岁的歌师袁少芳住在马铃的乡下,那天正好要到乡里领取退伍军人津贴。他不能坐汽车,只能搭骑孙子开的摩托行驶十四里地,来到马铃乡。

85岁的袁少芳讲述《米花古歌》  花溪文旅局提供

      迎着冬日凛冽的寒风,精瘦的耄耋老人袁少芳穿了一件棉袄外加一件军大衣。下了摩托,他并无寒意,精神矍铄。一见面他首先报出自己参军的履历,那是他一生的亮点:“我1951年3月入伍,1952年2月4日入朝,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方面军1438分队独立4中队三连……”

      谈起《米花古歌》,他话语滔滔。袁老出自《米花古歌》的传承世家。大约三百五十年前,先祖尧保崽从江西省的区廖迁徙到如今的花溪区地域。他们家每一代人都会唱诵、传承,在那样艰苦的年月,传人个个长寿,都活了七十岁以上。这当是《米花古歌》的滋养。

      袁少芳老人从自家先祖数起,以年轻人都赶不上的语速,数出了他之前十三代《米花古歌》传人的姓名,他是第十四代,苗名尧采寿。现已传至第十七代。他说,正月间,就是学唱、学念词的好时节。我们家族从江西迁来的时候有多少人,去世哪些人,男男女女都不能落下,我都要一一数清楚,唱出来。我们寨子,正月间还有人吹唢呐、跳芦笙。会吹唢呐的就有二十多个人。

嘎多苗族姑娘  张贤惠/摄

      原先在嘎多,我请教了五六位歌师,对《米花古歌》都只能数出二十多段来,却又都说没有数完,就是凑不齐。而袁少芳老人却是“数来宝”一般,一口气数出37段,段段有名称。

      这37段,他全部能够流利唱诵,他对《米花古歌》的林林总总了如指掌。袁老只读过三年私塾,没有任何文凭,他这种惊人的记忆力和快速反应能力,真是奇了。

      原来,他是练了童子功的。7岁那年,父亲抱着他,坐在膝盖上教他学唱,学到实龄16岁,他就报名参军了。复原回来,又继续跟父亲学唱。所以刘廷荣说,我们比师傅年轻二十多岁,可记性、唱功都赶不上他哩!

余未人与刘廷荣切磋《米花古歌》

     《米花古歌》是苗族人对于宇宙自然、民族变迁、灾害战争最为原始的唱诵,充满了神秘浪漫的人文气息,展现了民族在发展初期朴素的宇宙观。然而,它的唱诵也在简化,文学性日渐萎缩。

      这部古歌何时能够完整记录面世?这是摆在各级非遗部门面前的严峻问题。袁少芳已是85岁高龄的老人,时不我待,对于抢救性的记录工作,大家都怀有一份殷切期盼。

编辑

彭瑾 王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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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薇

编审

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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