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珍一生勤学苦读,艰苦备尝,学问精深,著述丰富,在科举途上,却屡遭蹇滞,中过举人,但三次进京会试皆不获。清代乾隆以前,举人不中进士,即可截取,按省分科分名次,由吏部轮选知县。乾隆年间,设了个“大挑”一途,凡举人三次不中,准其赴挑,每挑以十二年为一次。
清代官员郑珍 图片来源于网络
郑珍在道光二十四年第三次进京赴试,从前一年九月起,眼睛就逐渐失明,到了北京以后,尺大的字也看不清了,又大病,会试前一天夜里,几乎气绝,半夜才复苏。郑珍心想一定要参试,要不然就得不到回家驿途中的火牌。当时进京会试,举子都发给沿途食宿的火牌,不参试则不发。于是,郑珍第二天抱病进考棚,在里面昏睡了两天,交白卷而出,自然名落孙山。幸好这年逢“大挑”,郑珍就在北京候挑。
所谓“大挑”,明为由王公大臣面试,说白了,就是以貌取人,不试文字,专看相貌。每二十人一班,形象稍差点,或是王公大臣看不顺眼的,先点名剔除八人,俗称“跳八仙”。再挑相貌魁伟者一等三人,作知县用;余下九人,作教职用。当时有个谜语,谜面是“大挑”,打三国两人名,谜底就是“颜良、文丑”。晚清名臣阎敬铭早年参加大挑,因身材矮小,两只眼睛一高一低,举止又像个乡下人,第一个就被点名剔了出去。
郑珍进挑场时,病已基本好了,但眼睛还是看不大清楚,总算没有入“八仙”之列,拣了个二等,得了个教职训导。出北京时,郑珍在诗中叹道:“广文剩饭足孙谋”。广文之称,源自唐代,郑虔被贬十年后回到长安,唐明皇设了个广文馆,以郑虔为博士,时称郑广文,后世以广文称教职。训导之类的教职,是刚入流的从八品小官,所谓“冷官剩饭”,俸禄够糊口而已。后来,郑珍被誉为“西南大儒”,阎敬铭则成为内阁重臣,这大概是当年司挑的王公大臣万万想不到的,也正应了“人不可貌相”的老话。
郑珍全身像 图片来自网络
光绪十五年(1889),四川合川丁治棠赴挑,和郑珍“大挑”时的经历极为相似。丁治棠曾受业于张之洞和王闿运,在王闿运主尊经书院时,与廖季平同为王的高足,时有“丁治棠,守其常;廖季平,出其奇”之称。“大挑”前几天,丁治棠突感风寒,寒战高烧交作,而且牙齿肿痛,到了嘴都张不开的程度。有朋友介绍,到贵州会馆请张子初开方拣药服下,牙痛立止,但是肿痕未消,想到挑场日近,而半边脸肿,“面目可憎”,心里着急得要命。又连忙另请人开方服药,着实折腾了好几天,直到临挑前两天,肿痕渐平,心里才稍稍有些踏实。场期前一天,穿上新衣新帽,在屋里演习一番,看看衣服长短是否合适,然后静坐养容,因为“挑场以皮相”,千万大意不得。
到了场期这天,丁治棠天刚亮就动身,过端门,进午门,先在吏部朝房坐等,“同辈云集,皆新其帽,华其袍者”,连仆人也都带上了帽子。然后,从太和殿左边绕过,到内阁署前站立等候,各省候挑的人太多,等的时间长,只好花钱向宫内太监租个小凳坐坐。一直等到下午四点钟,才得轮到入阁。正面坐的两位王公年龄不过二十岁左右,两边分坐四位满汉大臣,照例由王公先剔去八人,满汉大臣只是陪坐,根本没有发言权。接着,又挑三人择选知县,剩下不动的皆列教职,丁治棠也在其中。
清朝大挑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丁治棠长期执掌书院,“大挑”后任仪陇训导十年,著书立说,是位经学名家。在他的门生中,不乏腾达之士,贵州第二位文状元夏同龢就曾受业于丁治棠,这也算是和贵州的一段因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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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珍(1806~1864)清代官员、学者。字子尹,晚号柴翁,别号子午山孩、五尺道人、且同亭长,贵州遵义人。道光十七年举人,选荔波县训导,咸丰间告归。同治初补江苏知县,未行而卒。学宗许郑,治经学、小学,亦工书善画,还是晚清宋诗派作家,其诗风格奇崛,时伤艰涩,与独山莫友芝并称"西南巨儒"。所著有《仪礼私笺》、《说文逸字》、《说文新附考》、《巢经巢经说》、《郑学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