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旮旮角角贵州史丨贵阳马棚街、粑粑街,当年都归镇宁管?

撰文: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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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我们穿越一回,就穿越到晚清光绪年间吧。你轻摇扇子,走出贵阳大南门,走过南门桥,进入马棚街,也就是今天的新华路从兴隆街到南门桥这一段,是个米市。买个几十斤米家用,结果店家说你的银两成色不足,扯起皮来,要打官司。对不起,这里就不归贵筑县管了,归哪里管呢?远在两百多里以外的镇宁县,到那里去打官司。包括往前一点的粑粑街,现在好多人都知道是旅游车乘车点,过去也归镇宁管辖。民国《镇宁县志》就载:“贵阳马房(又作马棚)街向归镇宁管辖,纳粮税契诉讼均须赴镇宁,咫尺贵筑不予收受。”原因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民间传说,就不详细说了;还有一种说法,同治年间,号军围攻贵阳,镇宁人林自清率兵解围,留兵勇驻扎马棚街。巡抚张亮基本来答应给军饷20万两银,结果藩库空虚,无法兑现,只好将马棚街划拨给镇宁。这种说法也查无实据。光绪三十一年(1905),署贵州巡抚林绍年在奏折中说:“镇宁与贵州既非同府,而贵筑出城里许乃有镇宁所辖之粑粑街一段。”光绪《镇宁州志》载:“(除县城附近六枝外)余十一枝与府亲辖、普定、清镇、安平地及贵阳府之广顺州地相华离(犬牙交错的意思)焉。”华楚枝还有些村寨与贵筑县交错。所谓“枝”,据《贵阳百科全书》释义是“一种由氏族演变而来的社会制度。苗族在氏族社会的基础上形成许多支系,语言、服饰、习俗各不相同。以血缘为纽带结为若干家族,聚族而居,以族长为首领,村寨有寨老,按习惯法治理社会,称为‘枝’。”清代“改土归流”后,为了便于治理少数民族聚居区,在同族同宗的基础上编为若干“枝”,以本民族的头人进行治理,纳入官府管辖范围。

到两百多里外去纳粮、交税、打官司,还算近的。据林绍年奏折中说:“如黄平州所辖之濯水,远在七百里以外;镇远所辖之四十八溪,远在四百里以外。其中皆隔越数州县之地”。光绪二十七年(1901) ,天津华学澜乡试贵州回程过施秉时,听说“施秉与八属为邻,八属之中,皆有施秉所辖之地,最远处有行八日始至者,而出城不及半里,又有不隶施秉而转隶他属者”。

还有复杂的。正如道光《贵阳府志》所说:“凡贵州之地,或一司一里华离(交错的意思)在他县他州,或一村一寨华离在他司他里,又或一司一寨而彼此互辖”。“彼此互辖”也就是林绍年奏折中说的,如“修文之扎佐场,巡检归贵阳,居民归修文;出城则一归贵筑,一归开州是也。”明清时,凡镇市、关隘要害处俱设巡检司,归县令管辖,主管治安巡逻、防盗抓贼,类似于治安警察的职能,一般秩正九品。扎佐原来是扎佐长官司,后来改为贵阳府亲辖地,乾隆十五年(1750),因扎佐地处川黔要道,故设扎佐巡检司。所以扎佐的巡检是归贵筑县的县太爷管的,而老百姓又归修文的县太爷管,真的很难想象当时是咋个管理的。说起来扎佐是在修文境内,但是你出扎佐南门,就是贵筑县地盘,出北门,又变成开州(今开阳)范围了。

这些奇奇怪怪的状况,就是当年贵州的痼疾——插花地。所谓插花地,即各种穿插交错或各种经界不正之地的总称,包括飞地和犬牙之地,又称为“华离”“瓯脱”之地。两地所辖之境犬牙交错还好理解一些,尤其是飞地,简直“飞”到了你不可想象的地步。除了前面所说的贵阳马棚街和粑粑街,还有如林绍年所说:“往往同一山径,山上山下为两属;同一街市,街左街右划分两县。”湖南晃县(今新晃县)有一条约50来米的“贵州街”就是典型例子。民国《玉屏县志资料》说,“贵州街与晃县县城仅一河之隔,已形成晃县县城之一部,而晃县政令既不能到达,本县已有鞭长莫及之感,亦为晃县心腹之患。”贵州街老百姓纳粮交税要到20公里以外的玉屏县大龙乡,调解纠纷和打官司要到玉屏县。抗战时期,“国立长沙临时大学”西迁经过晃县,植物学家吴征镒说:“晃县旧治毁于匪,新址移至溪口。有贵州街,为贵州飞地,实在是封建的乡土观念所造成的陋规。”冯英子在《晃县小记》里说;“这条街一半属湖南,一半属贵州,在湖南出了事,犯了法,跑到贵州那里,便可平安无事了!”陈志良《西南旅行记》说:“如龙溪口浮桥上岸,东块的一条街,有二三户店户,名为‘贵州街’,属于贵州玉屏县的,行政、土地、税收都属于贵州,往往在湖南境内犯法的,在贵州境内可以暂时没事。”

图片来自网络

玉屏在湖南晃县的飞地不止龙溪口一处,还有曹家溪和凉伞两处。民国《湖南地理志·晃县》说“境内曹家溪、龙溪口、凉伞三处,各有贵州插花地一方里,行政殊感不便。”咸丰十年(1860)11月,贵州在龙溪口贵州街设厘金局,清光绪年间又将厘金局从贵州街移往曹家溪,贵州街依然保留厘金卡子。光绪二十三年(1897)严修贵州学政任满回程,过晃县,“曹家溪插入湖南境内,周围仅半里,四届皆湘地。张大令曰:此瓯脱(飞地的别称)也,属玉屏地,无居民,居者皆厘局书丁,不过二三十家耳”。光绪二十七年(1901) ,天津华学澜乡试贵州回程过晃县,所见亦如此。

贵州在湖南的“飞地”已有200多年的历史了。明朝在今玉屏县设平溪卫,隶属湖广行都司(辖今湖南和湖北)。清顺治和康熙时仍设平溪卫,还是属湖广都司管辖。乾隆二十二年《玉屏县志》记载:清雍正五年(1725)平溪卫“裁卫设县,拨楚归黔,而规制始大定矣。”一施行“裁卫设县,拨楚归黔”,问题就来了。清道光二十七年《黔南识略》记载:“雍正六年,划麻沅两屯归湖南芷江县,仅将平屯三里中之两甲拨归玉屏,共三十余户,幅员最狭,虽所属有波州、新庄、龙溪口、曹家溪、田软坪等处,皆离城七八十里,且插入本府及晃州、芷江地界,畸零相错,难以疆域道里计也。”插花地和飞地就这样形成了。晃县“贵州街”飞地问题,1943年开始议决,翻来覆去,直到1948年湘黔划界才真正落实到位。

清末贵州绝大部分州县都存在这种情况,其中以安顺、贵阳、镇远、思州、黎平等府亲辖地及其附郭县的插花地最为集中。像镇宁县这种情况,就是当年安庄卫归并镇宁州时形成的,安庄卫的疆域不是整幅的,是由各块屯田守卫构成的,所以与其他府州县造成插花地和飞地。这种插花地、飞地造成行政管理上的不便,形成经济交流与发展的阻隔,甚至变成盗匪的藏身之地。道光二十八年(1848 ),安顺知府胡林翼说:“肘腋之下皆他境之民,卧榻之旁悉他人之地”,就采取过议定经界、除插花宿弊的举措;光绪十一年(1885) ,贵州巡抚李用清说:“黔省藏污纳垢大半在插花之地,”因而必须清理全省插花地面,划分改隶,正经界以便管辖。李用清一度奏请开展这项工作。后来的巡抚黎培敬也好,岑毓英也好,都曾想捋一捋这团乱麻,要么开办不久就离任,要么军务倥偬,无暇料理。林绍年署贵州后,认为“黔省跬步皆山,辖境本较辽阔,又复插花悬绝,亘古未闻。”“苗疆之难治,非种族之不齐,实经界之不正也”。他奏请获准,“遴委专员清理各属插花田地。以资治理”,将插花地、飞地划拨作为一项重要事务来实施,一定程度破解了长期困扰贵州的“老大难”问题,对加强政府的有效管理和社会稳定,以及当地经济的发展有所促进。

有些“飞地”一直延续到现在,不过已经成为两地群众和睦相处,共建一条街、同兴一方业的和谐发展新篇章了。如湖南省怀化市会同县的阳湾团村、主山冲村和饭香运村,被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天柱县远口镇的村子隔开,成为湖南省插入贵州省的飞地村。也有贵州飞到其他省的,比如天柱县的地湖乡就飞到湖南境内,这也是贵州最大的一块飞地,有30.5平方公里左右。

地湖乡距天柱县城有50多公里,离湖南会同县城才20来公里。前些年,你站在地湖乡的街上,稍不注意往前、往后,或者向左、向右移动脚步,手机都极有可能变成了“漫游”。后来,经天柱县与会同县两地移动公司调研和技术调整,才解决了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天柱县地湖乡。图片来自网络

还有一块著名的“飞地”,即六盘水市钟山区大湾镇,位于毕节境内,处于赫章和威宁之间。它出现在20世纪60年代,为开发贵州省西部巨量的煤炭资源,国家决定在这里成立一个行政区——六盘水,管辖六枝特区、盘县特区、水城特区。当时水城特区有两个矿——大湾矿和木冲沟矿,位于现在的大湾镇,为了管理方便,大湾镇就划给了六盘水管辖。后来水城特区改为钟山区,这就形成了六盘水市钟山区在威宁县、赫章县边缘地带有一块面积不小的“飞地”。

进入新时期,有关省(区、市)打破行政区划界限,创新跨区域合作模式,探索发展政府引导、企业参与、优势互补、园区共建、利益共享的“飞地经济”,“飞地”又被赋予了新的内涵。

六盘水市钟山区大湾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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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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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小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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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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