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荔枝上市的季节,吃到了朋友从广州寄来的新鲜味道,想起贵州本地也产此物,不过,据说成熟期要稍晚一些。我向来喜欢啖荔枝,甜美多汁,谁又不爱呢?
几年前,翻因此书结缘的好友张宗友先生所著《朱彝尊年谱》,读到这么一段——康熙三十七年戊寅,朱彝尊七十岁时,与表弟查慎行南游福建,夏至那天,有朋友以荔枝招待他,为此有《啖福州荔》诗略记其事云:
粤洲火山四月丹,也胜庐橘杨梅酸。
我来福州日北至,投我只合齐盘堆。
所谓“四月丹”,指的便是荔枝。之后一两个月内,福建督学汪薇多次又以此物相馈,朱、查二公都郑重其事地写进诗里。其中,查氏的一首有句曰:“如何两日枫亭路,也为先生置驿来。”显然地是用到了“一骑红尘妃子笑”那个著名的典故,拿来跟朋友开个玩笑。
当年八月,查慎行又与表哥在西禅寺食荔枝,写有五律,颇多感慨,“不踏三山路,于今十四年。每谈甘露味,辄想荔支鲜。好友能分饷,浮生感宿缘。曾同朱老吃,惆怅望西禅”。
两人不仅尝鲜,还尝到了蜜渍的生荔枝,写有同题诗。到了七月份,归乡途中,至建宁府城,又有朋友拿蜜渍荔枝分饷,大概季节已过,鲜果已下市了,以蜜腌渍,便能多存放些日子。八月,二公回到秀水,告别回家后,查慎行又有诗记录此行,“荔支饱啖吾知分,此福从来有折除”。
旧时没有大棚,没有转基因,没有破季蔬果,没有飞机运输,没有冷藏技术,不用八百里加急接力跑断马腿的笨法子,远离产地而想要尝鲜,几乎不可能。
荔枝一物,经由杨贵妃和苏东坡的品鉴,古往今来,成为最有名的水果之一。其生长南国,所以坡翁到了岭南,尽管以谪官之身,俸禄大减,仍可日啖三百颗,大概花不了几个钱,这是他的潇洒处。之前被贬黄州,他也乐呵呵地写过诗:“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说回荔枝,清人吴其濬《植物名实图考》卷三十一记:“荔枝,《开宝本草》始著录。以闽产者佳,江西赣州所属定南等地,与粤接界,亦有之。”朱竹垞、查初白入闽,大快朵颐,所以一再提及,看来有他道理的。
容我当文抄公,吴其濬接下来荡开一笔,很是议论了一番。据他说,云南原来也产荔枝,旧时方志有记,后因“以诛求为吏民累,并其树刈之,今无矣”。
其门生恰巧入滇做官,吴其濬便跟他说,既然有合适荔枝生长的土壤和气候条件,为何不引进良种,广为种植,对于老百姓来说,也是不错的经济作物。
回答是最好不要,理由有二,一则自己的任期仅仅三年,搞不好刚刚推行便已离任,辛辛苦苦折腾未必能见成效;二来荔枝虽贵重,随之而来的或许还有各种苛税,甚至馈礼上贡,更是会扰得民无宁时。吴其濬听完感叹,“一骑红尘,诗人刺焉,为民上者,乃以一味之甘,致令草木不得遂其生乎!噫!”
没得说,吴其濬的这个学生算得上好官一枚,不单是有百姓意识,而且还思维缜密,未雨绸缪。由上而下地干预农民种什么或者不种什么,原本要往深里多想一层再决定。
古往今来,胡乱干预,闹出的笑话不少。不在文本讨论范围之内,权且打住。
倒是很有一点期待贵州本地荔枝,假如有机会,最好直接去荔枝树下采了现吃。因不止一个人说过,这种水果,只要离开枝头,一天变色,两天减香,三天变味,实在让人有无限想像,新鲜现摘的,到底能有多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