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物立足,以史料为盾,
虎视牂牁,鹰瞵万峰,解读历史。
黔西南兴义、兴仁以及黔中腹地安顺平坝、贵阳清镇出土的一些汉代灯具,比较突出的特点,是灯具上大量的人俑形象。前文我们说了,这些人俑的位阶通常不高,多是侍女或家仆,角色扮演主要是托举灯盘。有趣的是,商代甲骨文的“光”字,就是一个跪人的头顶,加一把火。《说文解字》曰:“光,明也”,即灯光、光明、明亮之意。《礼记·檀弓上》记载儒学大师曾子将死,更换床席,旁边就有一个童仆“隅坐而执烛”,就是举着灯烛,坐在角落为主人照亮。甲骨文“光”的形象,典籍中童子举灯烛的形象,恐怕就是铜灯上为什么大量出现人俑的原因。
甲骨文“光” 图片来源:中国文字博物馆
最早的灯其实并没有人俑。据《尔雅·释器》云:“木豆谓之豆,竹豆谓之笾,瓦豆谓之登”。所谓豆,通常上有盘,中有柄,下有足,非常像今天的一盏烛台,是古人一种盛放食物的器皿。这句话简单的理解,就是木制的豆盛装肉食,用于祭祀。竹编的豆,通常镂空,多用于盛装果实。陶制的豆就是“登”,象形文字就是手捧豆的样子。古也称“镫”,如《楚辞·招魂》描述殿堂内“华镫错些”,就是形容错落高低的灯盏,也就是今天的“灯”。因此多数学者认为,最早的灯为陶制,就是从陶豆演变而来。两者区别的主要标志是灯钎,豆盘无,灯盘有。灯钎既可插烛,也可以缠绕灯芯用于燃烧。河南南阳邓县长冢店汉墓,出土有侍者手捧豆形灯的画像石,从灯盘上窜的火苗比侍者帽子还高的情况,显然盘内铸有灯钎。
豆形灯画像石拓片 长冢店汉墓出土
贵州出土的汉代灯具,种类相对齐全,这种器型较早的豆形陶灯尽管不见黔西南和黔中地区的汉墓群,但在西部和北部的汉墓均有出土。当然,因为这些陶灯是作为随葬冥器使用,故塑形时通常将盘内的灯钎省略,因此容易和陶豆混淆。黔西县城关镇石圆村37号墓曾经出土两盏豆形灰陶灯,大小一样,口径8厘米,圈足径10.7厘米,通高20.5厘米。圆形灯盘,实心柱,喇叭形圈足。这种喇叭形圈足的豆形陶灯,也曾出现在赤水市复兴镇马鞍山20号崖墓,足径与通高均为13.5厘米。不同的是,灯柄为空心,且柄上装饰两圈竹节凸棱。由于盘内无灯钎,这盏陶灯原考古报告称为陶豆,这就是我们说容易混淆的原因。同样的喇叭形圈足豆形陶灯还曾经出现在赫章可乐。174号墓出土的通高10厘米。灯盘较浅,口径9.7厘米,喇叭圈足兼灯柄功能。177号墓出土的通高15.4厘米,敞口,口径9.4厘米。高柄中空,柄、足各有弦纹两周。
豆形陶灯线描图
赫章可乐20号墓还出土了一种带托盘的豆形陶灯。圆托盘为底,宽折沿。灯盘为深腹半球形,口沿部内收,也就是敛口,直径8.5厘米。喇叭圈足的喇叭并不明显,且较短,通高12.2厘米,属于承盘豆形灯。该灯与重庆南屏东汉晚期墓葬出土的豆形陶灯最为接近,只是托盘的盘壁更直一些,因此推测其时代可能大致相当。
承盘豆形陶灯 赫章可乐20号墓出土
相比贵州其他地区,赫章可乐出土的汉代灯具尽管算不上最精美,但材质和种类却是最丰富的。这种以托盘为底座的,在贵州属赫章特有。赫章可乐8号墓出土了两盏,均为青铜材质的四枝灯,其中一盏保存完好。通高66厘米,底座为一大圆盘,斜折沿。盘正中立一高灯柱,喇叭口柱底铆合于盘底。灯柱中部铸节,节上套铸一三角箍形器,每角穿有一孔,每孔插有一S形连枝,向上斜伸姿态,枝顶卯插一圆形盘灯。中心灯柱往上渐细,柱顶也插有一圆形盘灯,四盏灯盘皆铸有灯钎。此外,据1986年版《赫章可乐发掘报告》,8号墓还出土了一盏通高25厘米的豆形铜灯。10号墓甚至出土了一盏铁质的圆形灯盘。盘壁非常浅,盘径9.2厘米,盘中央铸有灯钎。平底,下附三圆柱形矮足,通高仅2.3厘米,十分精巧。
四枝青铜灯 赫章可乐8号墓出土
值得一提的是,赫章可乐出土的汉代灯具尽管种类繁多,材质也包括陶、铜、铁三种,但出现灯具的8、10、20、174、177号墓,均为甲类墓葬,也就是汉式墓葬。因此可以肯定,这些灯具都是受到中原地区汉文化影响的产物。河南南阳麒麟岗汉墓出土的三枝灯石刻画像,其连枝的神韵,与赫章可乐8号墓出土的四枝青铜灯,惟妙惟肖,如出一辙,就是最好的证据。
三枝灯石刻画像拓片 麒麟岗汉墓出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