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文化老人 | 清末显宦、诗人陈夔龙

在现代贵州历史舞台上，有一批值得被我们熟记的文化人物，他们是录入了贵州反清斗争中第一个宣传新文化新思想的贵州辛亥革命先驱平刚，民国《贵州通志》的总编纂任可澄、杨恩元，中国建筑学奠基人之一的朱启钤，享誉全国的大书法家严寅亮、萧娴，著名出版家、作家、教育家谢六逸、马宗荣等。动静为大家选编了宋洪宪《贵州现代文化人物》一书中的篇目，讲述他们的主要履历，介绍他们在文化事业上的突出成绩。

清末显宦、诗人陈夔龙

有学者云：“清朝末年的贵州人中，官当得最大，诗又写得最多的，当属陈夔龙。”细考原因，其言不虚也。

陈夔龙（1857一1948年），字筱石、小石、韵石，号庸叟、庸庵、花近楼主，室名花近楼、松涛堂等。贵州省贵筑县（今贵阳市）人，其祖父、父亲在贵州做过县令。陈夔龙出生时，家道已衰落，8岁时，父亲亡故，生计愈加窘迫，全赖母亲姜氏一人辛勤操持抚育。陈夔龙幼即聪颖好学，加上母亲教诲，日日发奋攻读，于1875年乡试中举，名列第一。经人介绍，到四川总督府为丁宝桢幕僚。1886年赴京参加全国会试，中进士，历任兵部主事、郎中、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内阁侍读学士、顺天府尹、大理寺卿等要职。义和团事起后，八国联军进攻北京，慈禧太后携光绪帝“西幸”，在怀来县委派八大臣留京办事。八人中七人是旗人，汉人仅陈夔龙一人，同时又任顺天府尹。1901年12月，调任河南布政使、漕运总督。至辛亥革命前，历任河南巡抚、江苏巡抚、湖广总督、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等显职。

作为一个为封建王朝所倚重的官员，陈夔龙的确做过一些错事，比如参与镇压“戊戌变法”；任封疆大吏期间为增加政府财政收入而增加民间赋税徭役；省亲回贵州期间建议镇压贵州辛亥革命党人；誓死效忠清廷，抱残守缺不求进取，等等。同时，基于个人的基本品性和极强的办事能力，也做过一些于国于民有利的正事、好事。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清廷及要员星散逃亡，无一人出面与敌周旋，北京城在敌人铁蹄下一片混乱。陈夔龙得知八国联军指名要见庆亲王奕劻接洽议和，立即拟奏章驰报逃亡途中的慈禧太后。慈禧得报后，即令奕劻、李鸿章回北京主持与敌议和事宜。和谈中，沙俄代表欲先与清政府签订“和议”，以攫取在我国东北的更大利益。由于奕劻和陈夔龙坚决抵制，才使沙俄阴谋未能得逞。庚子议和是在八国联军武力胁迫下进行的，最终条件苛刻，慈禧接报后亦不敢表态，最后经其“默许”，于1901年与八国联军签订了《辛丑条约》。陈夔龙常对庚子谈判中方主要负责人李鸿章作这样的评价，李鸿章“在外交方面，限于环境，虽亦屈辱迁就，但亦为垂危国家做出了一些有力的举措，解除了一些危机”。这个评语，也可看成陈夔龙自己的夫子自道，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陈夔龙在庚子议和中的表现，得到清廷进一步赏识，成为其政治生涯的重要转折点。

陈夔龙极为勤政。在各职任内，很少有积牍在衙，稍有空隙即赴所属各地了解情况，办了一些好事实事。清末官场腐败犹盛，不少官吏借权谋私，“竭天下膏脂，供一己之挥霍”。陈夔龙深感“公帑有限，岂能长此滥支”，遂大力整顿吏治。如“将前有兼差者，一律厘剔以昭核实。虽开怨同僚弗顾也”。在与洋人打交道中，了解了一些国际商贸知识，学到了一些在商务金融中如何处理外我矛盾的办法，如他极力争取开办保商银行，以缓解华洋各商之困难；同时清退了华商亏欠德商的1100万两款项，维护外商在中国合法利益的同时，也维护了市场正常的秩序。1910年，他又奏请裁撤了海防支应局、准军银钱所、练饷局、筹款局、印花税局。同时在天津设立财政总汇处，使直隶财政管理日渐科学化、近代化。当时，直隶有不属“正税”的差徭款，是地方官员中饱私囊的一个重要渠道，对此，陈夔龙早知其危害及恶劣影响。待1911年初咨议局下令废除差徭款，陈夔龙立即转发上令，严命各州县官吏会同清理，违者严惩不贷。此举于地方和百姓是十分有利的。

修复北京城有一定功绩。辛丑辱国条约签订后，慈禧及光绪帝定期十月还宫，李鸿章、奕劻等以“京城残破，急须修复”，电请西安行在选派大员承修跸路工程。行在首先选派张百熙、桂春二人。慈禧太后以陈夔龙是顺天府尹，职责所在，情况熟悉，加派陈夔龙和兵部侍郎景沣一共四人共同办理。陈夔龙商得张百熙等人同意，“不准索取包工回扣，经费一律用于工程，所派员司，一律自备车马，洁身任事”。连日里，四位大员马不停蹄，巡视督工，确也辛劳。历时三月，修复工程大体完成，顺利迎接慈禧及光绪帝返京。修复北京城，陈夔龙有一定成绩。次年，陈夔龙在漕运总督任上，他捐白银一万两，倡修北京正阳门城楼，得清廷支持，陆续增加经费计三十万两，将正阳门城楼完全修复。

而修复苏州城外寒山寺，陈夔龙确系独功一件。任江苏巡抚期间，因见寒山寺破败景象，决心修复。他捐出薪俸并集资，重修山门殿宇，重铸四千多斤重的大钟挂于钟楼。寺中原存文徵明草书张继《枫桥夜泊》，因岁月剥蚀而几近损毁。遂延请朴学大师、书法家俞樾重新书写，勒石立于寺中。

辛亥革命后，陈夔龙被迫结束了宦海生涯，辗转由天津至上海寓居，开始长达三十七年的寓公生活，是不折不扣、冥顽不化的前清遗老。其思想守旧，忠于封建王朝，始终以清廷旧臣自居，拒绝出任民国官员，时时期盼清王朝复辟。真到这种盼望彻底破灭后，陈夔龙才真正过起悠闲的寓公生活，常年间游山玩水，喝酒听戏。并与一帮“遗老”诗人组织“逸社”，相互作诗酬唱慰藉。1948年8月17日，陈夔龙在上海故去，终年91岁。

陈夔龙对家乡贵州素有感情。当年得志时，有人劝他改回原籍江西抚州，他不为所动，答曰：“今日博取功名，确由黔发迹，黔不负余，余亦不可负黔。”其平时喜欢保存贵州资料，介绍贵州，宣传贵州。他以一己之力收集印行贵州前贤作品，如杨龙友的诗文集《山水移》和《洵美堂诗集》（当时已是海内孤本），郑子尹的《巢经巢诗文集》，周起渭的《桐埜诗集》《黔诗纪略后编》等。陈夔龙一生憎恶新学，但当乡人来请让其支持筹办贵州公立通省中学堂时，即捐银4000两。

作为诗人，陈夔龙一生创作诗歌近万首，编辑整理诗集数十种。他是同治、光绪至宣统年间中国诗坛兴起的“同光体”诗派的追随者和有一定代表性的诗人。该派主张诗歌创作“不墨守盛唐”，主张学宋，同时也学唐，但学唐主要学中唐的韩愈、孟郊、柳宗元，而不是盛唐的李白、杜甫。这在陈夔龙诗歌的遣词、用典中可以明显体会出来。他与“同光体”代表人物陈衍、陈三立、郑孝胥多有酬唱，其中不乏一些艺术性较高的诗作。从内容上看，“同光体”诗人早期尚有不少主张变法图强、反对列强侵略的作品，而陈夔龙的诗歌则几乎难寻这等内容。他作品的主流，与晚期“同光”诗人一样，多写个人身世际遇，多山水咏物、多相互应答酬唱。辛亥革命后，则又多表述了怀念故君、希望清帝复辟的思想。应当说，陈夔龙是一位典型的“同光体”诗人，但是无可否认，陈夔龙诗歌中确有不少艺术性甚高、艺术感染力很强的作品。因此，他因诗歌创作成绩，被收入著名近代诗学史家汪辟疆的《光宣诗坛点将录》。

陈夔龙的诗主要著述有：《松寿堂诗抄》（系由《壮游集》《燕台集》《淮浦集》《大梁集》《苏台集》《征鸿集》《鹤栖集》《北门集》《偕园集》等汇编）及《花近楼诗存》《鸣园集》《吴楚连江诗草》《五十三参楼吟草》《丙子北游吟草》《江皖道中杂吟》《把芬庐存稿》《把芬庐存稿续编》《梦蕉亭杂记》《庸庵尚书奏议》等。

2013年至2014年间，贵州民族出版社收集汇编了陈夔龙作品，出版了《陈夔龙全集》（上、中、下三册，计320万字），为读者及学界提供了完整可靠的陈夔龙作品。陈夔龙是晚清重臣（光绪、宣统两朝），一生历涉晚清重大历史事件者极多，为研究晚清历史所不可回避，也是晚清传统诗歌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为研究清末民初旧体诗歌者所不可忽略。

参考文献：

1、李房：《陈夔龙年谱》，南昌大学出版社，2012年。

2、陈夔龙：《梦蕉亭杂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

3、李祖明：《陈夔龙的发迹和办事才能述略》，载《南明文史资料选辑》第15辑，1997年。

4、陈训明：《陈夔龙传略》，载《贵阳文史资料选辑》第14辑，1984年。

5、侯清泉：《清末直隶总督陈夔龙》，载《贵阳文史》总第46期，2006年。

6、龙之鸿：《再论陈夔龙》，载《贵阳文史资料选辑》第19辑，1986年。

7、刘学洙：《人物风流两贵阳》，载《百年人瑞谢孝思》，汕头大学出版社，2004年。

8、李然、李克朴：《陈夔龙（花近楼诗存）初论》，载《贵阳文史丛刊》2013年第3期。

9、陈夔龙：《陈夔龙全集》，贵州民族出版社，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