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物立足,以史料为盾,
虎视牂牁,鹰瞵万峰,解读历史。
清光绪《兴义府志续编》卷一“关隘类”,有这样一条记录,云:“花江岩在贞丰州城北九十里,山高路险,不利舆马。光绪八年,安义镇何雄辉捐廉(银),筹欵(kuǎn,同“款”)修理西路。九年,安义镇周寿昌捐廉(银)筹欵修理东路。并修渡船,知府余云焕捐银五十两,现在修理,尚未竣事。”也就是说,花江铁索桥在安义镇总兵蒋宗汉光绪二十四年(1898)启动修建之前,其前任们也有努力尝试。光绪八年(1882)安义镇总兵何雄辉修建的西路,也就是花江西岸贞丰方向的驿道。光绪九年(1883)总兵换为周寿昌,修建的东路,也就是花江东岸关岭方向的驿道。而知府余云焕捐银五十两,主要修建渡口和渡船。根据这个记载,即便是渡船,当时也尚未完工。花江铁索桥这个建成之前的记载,再次印证,蒋宗汉确实值得功标青史。
我们在《招堤半山亭“绝好景致,到此切莫负他”》一文中,提到过兴义知府余云焕。光绪九年(1883)“荷花生日”,余云焕携友人到招堤游玩,感叹前任张锳时代的半山亭“圯,拟修葺为小憩之所”,可惜没修成。贞丰花江的渡船没修好,安龙招堤的亭子也没修成,这位余大人难道真的“不靠谱”?余云焕(1834~1913年),字冗翁,附贡生,湖南岳阳平江县人。早期著有《白雨湖庄诗钞》四卷,白雨湖就在平江县。光绪七年(1881),余云焕接替浙江桐乡人严鼎金担任兴义知府,任期三年。两件事情都是其任期最后一年,即光绪九年(1883),任期太短,可能是没有完成的主要原因。
余云焕重修十八先生祠作
张锳时代的半山亭没来得及修好,但张锳时代修的“明十八先生祠”,余云焕则不仅完成了祠堂的修复,对十八先生墓也进行了重修,还兴建池塘、种植花草,美化墓园环境。据《重修十八先生祠作》末段,云:“羌有祠兮,南皮太守筑。伤兵燹兮,蓬蒿簇簇。猩鼯唬兮鬼夜哭。移建奠楹山之麓,云车风马迎魂速。盘水江变为陆,桅杆山迁为谷。先生之名,万刦不屋。”大致意思,祖籍南皮的兴义知府张锳,当初修建的十八先生祠,在同治时期因兵祸毁掉。墓园茅草丛生,猩鼯哀号。重修之后,神灵的车马才把十八先生这些孤魂迎接回来,留名万古。作品使用了比较少见的“解”来标注,类似文章的章节,全文共划分为七解。“光绪癸未(1883年)仲夏”,复修完成后,余云焕留下一方“十八先生成仁处”石刻,落款“郡守余云焕補泐”。此外,余云焕还在祠堂大门题有楹联一副,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晋之莲社,唐之瀛洲。”即把东晋时期的慧远、慧永等十八人于庐山虎溪东林寺组建白莲社,以及唐太宗时期入选文学馆的“十八学士登瀛洲”,与安龙“明十八先生”相媲美,故尽管楹联感觉简单,但彰显了余云焕深厚的国学功底。
余云焕“十八先生成仁处”石刻
余云焕最有价值的一件实物作品,现藏安龙县博物馆,为一横长形石碑。上书:“兴义多火患,一月凡数见,因谕居民鐅(piě)池徧街巷。郡廨(xiè)无井,新开方圆二池落成,口占二绝句纪事。”意思是府城火灾一月发生几起,余云焕发布告示,让老百姓在房前屋后多放点水缸瓮罐,防患于未然。府衙没有井,故新开辟一方一圆两个镇火池。绝句其一云:“炎曦皓皓照山巅,荧惑星飞参井躔;万户疮痍谁拯救,盘江霖雨盼年年”。这首诗使用了好几个古体字和异体字,颇为难认。荧惑指火星,井躔(chán)可以理解为井边。其二云:“手辟芳池地数弓,愧无涓滴润民穷;他年如续南笼志,记否经营自冗翁”。落款为“光绪壬午(1882年)夏月,岳阳余云焕”。印铃二:“余云焕印。冗翁。”这方石碑最有价值的地方,当然不是因为余云焕自诩修了两个消防池,要让后人记住他,而是碑文和文献记载相互印证。《兴义府志续编》不仅在卷二“艺文类”中,将碑文照录,而且还在卷一“池塘类”中,有详细解释:“镇火池在府署花厅前,光绪八年(1882),知府余云焕因城内多火灾,于厅前鐅方圆二池井,谕居民于街巷多置水缸,镇之火灾。遂斯有诗纪事,泐石碑竖池边。”
《兴义府志续编》二绝句纪事石碑记载
余云焕二绝句纪事石碑拓片
光绪九年(1883)底,余云焕调任普安直隶厅(厅治今盘县)任同知,尽管直隶厅为贵州省直管,但同知毕竟只是副厅级,说到底有点贬谪的味道。次年,余云焕在盘县城关镇名胜碧云洞,留下“独立撑天”石刻一方,同时题“碧云洞摩崖二绝”于洞上崖壁,也不知其为何喜欢题诗成双。其一云:“万丈悬岩千钧石,裂破重门空洞开;要求出险扶危手,莫得岩崩石倒来。”其二云:“一云出岫欲从龙,一云挽住不放松;顷刻风挟云飞去,化作甘霖洒万峰。”更巧的是,光绪三十一年(1905)余云焕转任思州知府(府署岑巩),次年又题“咏养福泉两首”。其一云:“谁招七二峰头雨,散作思旸山下泉;输灌万家无气力,一杯一勺自年年。”其二云:“洞壑阴阴瀑有声,出山容有不平鸣;冷泉亭上呼明月,照见臣心似水清。”值得注意的是,此福泉非今天的黔南福泉市,而是岑巩县思旸镇南三里的峨山北麓一口凉水井,名“养福泉”,两首诗即题在井壁嵌碑之上,尽管都是写水,但较之在安龙写的二绝,明显好读顺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