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恰逢清明,今年不同以往,受疫情影响,贵州省民政厅发文,将暂停公墓祭扫等聚集性活动,提倡敬茶献花、网上追思等文明祭扫方式。
鄙人所供职的贵阳孔学堂文化传播中心,原本每年举办的清明节传统文化活动也响应号召转到线上,主题为——“一‘点’心香,遥寄哀思”——“点”字双关,是一点点的那个“点”,也是手指点击的“点”,号召粉丝转发海报、撰写寄语,托付对故去亲人的怀念。
实在地说,中国人清明扫墓,除了拜祭故人,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即顺便着趁春暖花开,踏青漫游,其中自有乐趣,不可取代。
自我小时候起,清明节上坟,就是小孩子最热衷最欢迎的聚会。早早便兴奋起来,盼着这一天不要下雨,天清气朗,痛痛快快玩一回。而对大人来说,可远不是那么轻松,因扫墓还有个携食物到户外冷餐的传统,必须提前预备,工作量可不小。
提前几天商议,各家领走任务,分头落实。
凉粉面、小炒、蔬果、卤菜、辣子鸡、糕点、馒头、糯米饭……我母亲姐妹五个,做菜的手艺都还不错,皆有所擅,各展身手。等到清明节当天,在约定地点时间集中后,大包小包拎上山。
点烛上香,插好坟标,清理干净,依次磕头,这才找一处阴凉地,几大张报纸铺开来,摆上吃食,喝酒的姨爹们独占一席,细嚼慢咽,得吃上个把小时。至于我们这些小孩子,三下两下,早早填饱肚子,在山林野地里打闹起来。记得还曾经带风筝去放过,苦于地形所限,拉不开架势,放不了多高。
这家族传统至今保存。我们家倒不大讲究非得凑到清明前后几天去,所以比较从容,一般都会稍晚数周,选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宜于户外久坐。准备的有几味食物几十年不变,其中最富地方特色也是女同胞们最喜欢的是凉粉面,虽曰野餐,配料却一样不能短少,瓶瓶罐罐一大堆。
话说贵州人食凉粉面从来讲究,葱花、蒜泥水、折耳根、油炸花生米、酸萝卜颗颗、脆哨、油辣椒、酱醋麻油、榨菜丝、绿豆芽、肉末、盐菜、大头菜丁……林林总总十几样,不比任何一家摊贩的水准逊色,要说下料足、食材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且清明冷食,由来久矣,吃凉粉面最为应景。一般的看法,说是春秋时介子推隐居绵山,晋文公放火烧山逼他出来做官,没想到此公倔强,不肯就范,遂为烧死云云。后世纪念他,三月五日禁止生火,遂形成寒食习俗。学者研究后并不同意这传说,譬如裘锡圭先生《寒食与改火——介子推焚死传说研究》,就认为,寒食的本源是来自“改火”之俗,即先熄灭火种,再重新点燃,以使火所代表的生命得到净化,避免疾病和其他灾祸的风俗。
说回来,凉粉面还真是贵州人或者说西南地区常见的食品。老少咸宜,甚至四季不忌。早在唐代,杜甫客居成都时,便写过《槐叶冷淘》诗云——
青青高槐叶,采掇付中厨。
新面来近市,汁滓宛相俱。
入鼎资过熟,加餐愁欲无。
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
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
愿随金騕褭,走置锦屠苏。
路远思恐泥,兴深终不渝。
献芹则小小,荐藻明区区。
万里露寒殿,开冰清玉壶。
君王纳凉晚,此味亦时须。
所谓冷淘,也是凉粉面一类的东西,唐时即有以槐叶揉汁加去其中的做法,可见其由来已久,倒不是近人的发明。愚人著《川菜:全国山河一片红》谓,这一吃法乃是自京师传至民间,未知靠谱不靠谱,我倒是不大相信。倒是愿意相信,倘在古代,有达官贵人吃腻了珍馐美肴,偶尔沾此一味,肯定倍感清新爽口。
最近有点点倒春寒,乍暖乍凉,似乎尚不宜做凉粉面,稍待一两周天气稳定下来,不妨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