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物立足,以史料为盾,
虎视牂牁,鹰瞵万峰,解读历史。
旧时一个地方的父母官,如果任期内廉政爱民,改善民生,保障治安,发展教育,为老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福祉,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离任时通常会为其歌功颂德,树碑立传。民国时期的安龙县,就有这样一位官员,任期很短,不到八个月,就收获一通“恭颂纪念”碑。
谭德骧县长纪念碑
安龙县博物馆藏有一通石碑,高160厘米,宽92厘米,碑正中楷书阴刻:“安龙县县长谭公德骧先生纪念”,落款“合县绅耆士庶恭颂”,即全体老百姓恭颂。时间:“中华民国二十年国历八月中浣吉旦”,即1931年8月中旬。所谓“国历”,就是民国元年开始采用的历法,新中国成立后,改称阳历或公历。“恭颂”内容用四言体格式,如下:
黋黋谭公,来自黎峨。既膺简命,抚字戕牁。
才兼文武,政革烦苛。桑有驯雉,野见嘉禾。
龙山增秀,绿海澄波。如斯治绩,今古无多。
殷殷致意,更赋骊歌。甘棠留荫,万世不磨。
意思是谭德骧县长廉洁光明,来自“黎峨”,即平越县(今福泉)人。遵照上级(时贵州省主席毛光翔)选派,到安龙履职县长,对百姓甚是安抚体恤。碑文中的“戕牁”即“牂牁”,县人认为,安龙县境古时属汉代牂牁郡。谭县长不仅文武双全,还废寝忘食,勤于政事,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处理各种琐碎公务。“桑有驯雉”是历史典故,意思是桑树下的雉鸡不要乱捕乱杀,要通过施行仁政教化,让它们变得驯服。结果就是呈现“野见嘉禾”的祥瑞之兆,即社会安定,百姓安康。总之,谭县长主政安龙以来,“龙山增秀,绿海澄波”,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如斯治绩”,即便搁在历史上,也可谓“今古无多”。碑文对谭县长的“殷殷致意”中,虽说有拔高嫌疑,但总体反映安龙士绅温和谦恭的文明气象和饮水思恩的淳朴民风。
谭德骧县长纪念碑拓片
谭德骧,字云程,生于清同治七年(1868)十月。祖籍湖南宝庆府(今邵阳),与贵州军阀刘显世、云南军阀蔡锷祖籍为一地。从湖南宝庆徙到贵州平越,传到谭德骧,已有七世。平越就是今天的福泉,嘉庆三年(1798),清廷为在兴义府辖地黄草坝,增设兴义县,便将平越府的平越县裁撤,有点像今天的机构编制改革,增加一个就要减少一个,总数不能增加。因为历史上平越城东有座黎峨山,所以平越别名“黎峨”。又因增设的兴义县占用了平越县指标,所以“黎峨”这个别名,又被讹传到兴义。从这块石碑看,撰文者使用平越“黎峨”,显然对这段历史是了解的。
碑文中说谭德骧“才兼文武”,也确实如此。据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著名教育家马叙伦撰写的《谭云程先生墓志》载,谭德骧“刻苦自励,未冠袭荫为武职”,即尚未加冠,还未成年,便继承了先祖的哨官武职,大致相当于少尉连长。但其并没有因家世自以为是,反而“刻苦自励”,学习弓马之术,到辛亥革命成功,已经晋升到陆军少校,“率兵所至,除暴卫良”。文的方面,“治文事为县学贡生”,就是秀才中的佼佼者,最优秀的秀才。
辛亥革命成功,民国建立,平越光复,乡人“尊其德望,拥为行政代表”,谭德骧就任平越州事,开启文官之路。民国十八年(1929),谭德骧转任都匀县长。时贵州军阀混乱,“诸军并起,民不堪其扰”,半年时间不到,省主席从周西成到李晓炎再到毛光翔。如此世风,谭德骧“君子如怒”“其仪不忒”,就是以身作则,率先垂范,严字当头,最终确保“县内始安”,没有发生大的变故。谭德骧离开都匀之时,县人“复识其遗爱焉”,才想起他的好处。
民国二十年(1931),谭德骧转任安龙县长。据《谭云程先生墓志》载:“治之如都匀,卒以政令繁杂,不能申其志,谢去。历事不满八月,而民之爱之如都匀,立石赠綵,以示去思。及行,父老祖道,骊歌唱答,咸以为建国以来,官民之洽德,未有若此者也”。意思是谭德骧治理安龙和治理都匀一样,“治军不扰百姓,临政视民如伤”,就是不增加百姓负担,把百姓当作有伤病的人一样照顾。但是,上峰动荡,政令繁复,朝令夕改,谭德骧空有抱负而无法落实,终于谢辞挂印而去,就任时间还不到八个月。可以看出,马叙伦撰写这篇墓志前,曾对安龙这通石碑有过调研。文中提到老百姓“立石赠綵,以示去思”,使用华丽的文采立碑褒扬,到谭德骧“及行”离开安龙时,父老乡亲“祖道”送行,“骊歌唱答”这种高规格仪式,都能与碑文相吻合。
安龙县城一角
谭德骧辞官“居乡”平越后,积极“争民之利”,给百姓争取最大利益。同时,“捐财以护义渡,入穀以备义仓,赠药以济贫困”,即造船修桥,捐粮备荒,施药救济。如此种种,“乐为不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