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物立足,以史料为盾,
虎视牂牁,鹰瞵万峰,解读历史。
前文说了,四川茂县南新乡牟托村一个战汉时期的器物坑,出土两把“T形柄铜剑”。考古人员发掘时,两剑呈颠倒状,并重合放置在一起。同样,内蒙古赤峰宁城县甸子乡小黑石沟村战国晚期的石椁墓,出土两把紧靠在一起的“T形柄铜剑”。这就给我们提出一个猜想,难道“成双成对”是“T形柄铜剑”出土的一种常态?巧合的是,贵州安龙县龙广镇七星村碑塘组古井中,除了出土那把“惊世骇俗”的“T形柄铜剑”,同时出土的,依然是一把剑,这也是这口古井出土的唯一两件文物。不同的是,这另一把剑不是“T形柄”,而是同样比较少见的“扁圆形茎”。
扁圆茎空首无格铜剑 安龙县龙广镇七星村碑塘组出土
此剑与同井出土的“T形柄铜剑”一样,通体金黄,通高27.3厘米,宽4厘米,茎长9.3厘米,国家一级文物。剑茎呈扁圆形,即扁柱状。内部空心。剑首弧形,间饰大小不等5个方形或三角形等不规则镂孔,下端通过一长条形镂空,使剑首与剑茎之间明显区分开。整个剑首看上去非常像一个镂空的帽子,猜测这些镂孔主要用于将剑吊系拴绑在主人腰间。剑柄无剑格。剑刃微曲,弧度自然圆润。剑身起浅脊,基部饰两个反向不规则三角纹凹槽,兼血槽之用途。剑身下端曲刃内收,剑锋锋利。根据整剑特征,定名“扁圆茎空首无格铜剑”。与同井出土“顶天立地、霸气十足”的“T形柄铜剑”比较,该剑整体感觉“阴柔妩媚,柔若无骨”。故文物界将它们比喻为贵州战汉时期的“雌雄双剑”,也有“王剑”与“后剑”的别称。
“雌雄双剑” 安龙县龙广镇七星村碑塘组出土
“后剑”与“王剑”一样,剑茎同样铸造了密集的纹饰。不同的是,“王剑”的纹饰十分繁缛,而“后剑”纹饰感觉特别干净,呈现出来的效果也十分清晰和简单,并不复杂。纹饰用凸弦纹分隔,只有三种,共九组。一种是与“回形纹”非常相似的“云雷纹”,上下各一组。一种是“短斜线纹”,共三组。一种是像米粒一样的“粟纹”,共四组,交叉排列。也正是剑茎上这四组“粟纹”,暴露了这把剑的行踪。
剑茎纹饰
所谓“粟”,简单地理解,就是粮食或谷物。去壳后的“粟”,我们俗称“小米”。因为“粟”的颗粒非常小,因此常常用其形容微小的东西,譬如成语“沧海一粟”,这个粟就是指细小的意思。“粟纹”就是像粟一样的小点组成的纹饰,这种纹饰主要盛行在战国时期。明朝的曹明仲在《格古要论》一书中,将“粟纹”形容为“如鱼子相似”,就是像鱼卵一样。“粟纹”是北方草原文化的代表性纹饰,已经是文博界的共识,通常装饰在短刀和短剑之上。前文我们说过,四川茂县出土的一把“T形柄铜剑”,其剑茎和剑格就装饰有粟纹。因此,安龙出土的这把“扁圆茎空首无格铜剑”,与安龙出土和发现的“T形柄铜剑”“三叉格铜剑”如出一辙,均是受到北方草原青铜文化的影响。同时,这把铜剑的出土,也是著名考古学家童恩正提出,“从东北至西南边地半月形文化传播带”理论的有力补充。
此外,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安龙县龙广镇七星村碑塘组出土的这两把铜剑,颜色金光灿灿,和我们馆藏大多数铜剑呈现出来的青色完全不同,是铸造时使用的材质不同吗?非也。其实都是青铜。青铜是一种合金,是在紫铜中加入锡或铅的合金。青铜与单独使用紫铜铸造相比,有强度高、熔点低的特点。青铜熔点约800度,紫铜熔点约1000余度,因此,青铜更容易铸造,也更容易塑形。青铜初始的颜色本身就是金黄色,因此古人称之为“吉金”。而我们经常看见的青铜器,因年代久远,保存环境不好,出土时通常满身铜锈,而铜锈是青色的,故我们以为青铜就是青色的。
安龙出土这两把铜剑的具体位置,位于七星村碑塘组一口古井,井口小且深。我们可以推测想象,在两千年前的某一天,两剑不知何故,被它们的主人丢弃在井中,沉入水底。同时,两剑被水底的淤泥完全包裹后,与空气隔绝。这样,两剑就没有被氧化锈蚀,从而在两千年后重见天日时,依旧金光灿灿,保持了原有青铜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