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澄清,1935年生,云南昭通人。他是我国当代著名书画艺术理论家、著名学者。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第一、二届学术委员会委员、贵州大学图书馆馆长、应世界儒学研究促进会邀请赴香港讲学并被特聘为该会永久名誉会长,曾为贵州大学教授,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贵州省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央文史馆书画理论委员会委员。获中国美术家协会“卓有成就的美术史论家”称号,是著名的书法理论家,被誉为中国书法理论界的“常青树”。
画家钱文观为姜先生画像
2020年1月12日,阳光和煦,暖风融融。友人何京及夫人孙晓萍邀约良朋益友,聚会其舍“苍漪山房”,追思过往,深情怀念姜澄清先生,大家忆师恩、叙真情、蘸墨挥毫,作书绘画,留念存册,伴之视频图片资料,似有先生就坐一旁,手持香烟,品着香茗,与大家一起清聊漫谈,温然如常之感!
有人说往事如烟,其实往事并非如烟,许多过往的事,会在经历者的记忆库中,或深或浅,或浓或淡潜沉着,在一个特定的时空溢出,挥之不去,唯有记之,内心才能释然。
我有幸认识姜先生,是缘于书法,已有30余年。往窄里说,我没有直接受教于姜先生;往宽里说,我是一位在他身上获益不少的学生辈人,一位不时因事烦劳他的晚辈。
记得20世纪80年代,中国书法刚复兴不久,中国与日本携手联办“中日第二回妇女书法交流展”,展览在中国北京、日本东京展出后,又移师贵阳展出,日方随团来了十多余人。
贵州在这次国际性书法交流展览中,有张镇、谢忠旋、陈弘、申静四位作者作品入选。贵州电视台国际部闻讯后,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关注和报道的国际文化艺术交流活动,经研究决定:拍摄一部两国女书法家在黔活动的电视专题片,以作存档资料,同时也作为礼品,赠送日方友人作纪念。电视片由国际部资深编导刘剑担纲,文字解说词欲请德高望重、当时已名声在外的姜先生执笔撰写。
姜先生画作
当我与刘剑登门拜访姜先生,说明来意后,姜老很爽快地就撰稿一事答应下来,并提出一些好的建议,还就如何与来访日方人员交流细节,作了特别叮嘱:接待要不卑不亢,细心周到。这些亲切周详的叮嘱,让我们心里有了谱,信心倍增。不日,姜先生一篇题为《翰墨寄深情》的手稿便交到我们手中,文中对贵州入选此次展览的谢忠璇、陈弘、申静三位年轻女作者的学书经历,风格特色,作了热情中肯的评价,鼓励有加;对当时已是古稀之年的张镇先生作了高度评价,盛赞其小楷精美绝伦,气韵怡人,是人生阅历与笔墨功夫的完美呈现。张镇先生也是我敬重的前辈,她性情温和,话语不多,着装简雅,年逾70,还葆有着优雅的气质,这真是修来的风致,其作品中洋溢出来的深纯气息,令人着迷钦佩!
姜先生慧眼赏评张镇先生为人为艺的文字,令我从中学到不少东西,深知修习书法,不仅是写写字而已,须靠品性学养多方面的积淀辅助,须用文火慢熬细煎,靠一生的修炼循序渐进,方能行稳致远。这次国际性文化交流活动在姜先生的参与指导下,各项环节衔接无虞,颇为圆满。电视专题片在贵州电视台播出后,亦收到良好的社会反响。
姜先生画作
姜先生书法作品
我与姜先生逐渐熟悉后,除书法之外,也不时会因一些我供职单位——贵州广播电视台工作之事向他求助,诸如邀请他到单位参加业外专家学者恳谈会,就舆论宣传建言献策,或新频道开播挥毫题词祝贺之类事情,他也欣然到场,并在会上作颇有深度见地、有含金量的发言。
其中一事印象较深,记得是《贵州电视》刊物开辟《文化视界》栏目,向他约写一篇关于如何提升电视节目文化内涵的稿子,电话中讲明约稿意向后,姜先生电话那边慨然应允,说试写写。一经承诺,必定践行,是老一辈文化人做事的风范。很快姜先生的手稿就寄到编辑室。收到稿后,我即电话告知并表示感谢。姜先生在电话那边用他那极具特色的云南口音说:“陈弘呀,你这篇稿子写得我好苦哟!”听罢此话,我知道自己做了件为难姜先生的事,因他平时看电视时间不多,精力不在此领域,请他写这方面的文章实在是强人所难,那时年轻不谙事,如果放在现在,绝不会去轻易打扰先生。
文章付印后,获得业界读者的广泛赞誉,认为文章高屋建瓴,从文化大视界的角度,深入浅出地谈电视文化,尤其对媒体人如何说实话,用短语,用大众语态去报道人与事,真实平淡最入人心的文风等作了阐述,对提高媒体人的思维与宣传水平颇有教益。
2013年初夏,贵州师大王瑛老师携学生在阳明祠做艺术沙龙讲座,托我邀请姜先生作主讲嘉宾,就中国文化与艺术,色彩学知识作讲授。姜先生欣然应邀到场,从哲学的角度讲述中国人对于色彩使用的文化心理及基础认识,围绕阴阳五行作了漫谈式的讲授。
谈到东西方用色观,他认为,西方绘画是在科学精神的指导下,以写实见称,以严格精确令人叹仰;而东方则在玄的心灵下,写意离实,故画竹,以墨色可,以朱色可,即以其他色亦无不可。可谓各领风骚矣。两个多小时的讲座,并伴之学生的提问,先生毫无倦意,有问必答,现场气氛极好,深受师生欢迎。
值得一提的是,此讲座是师生自行组合,姜先生是知识无偿输出劳动,分文不取,为人师表,视生如子之风范可见一斑。讲座中途小憩他说道:“认识陈弘时,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话语不多,喜欢往边上坐,没想到现在已退休了,时光过得真快,我现在已老了,累不得了!”听罢此语,我也不免感慨,时间真不经过,弹指间,我也是奔花甲的人了。但在师辈面前,觉得自己还未老,有老师们在,我们还有问学请益处,做事也踏实。
姜先生在阳明祠讲课,休息时与王瑛、作者(右一)合影照
记得与姜老的最后一面,是2018年9月28日,在省文史馆组织举办的“王振中先生从教五十五周年师生联展研讨会”上。
姜先生作为振中先生的老友至交,作了主要发言,他风趣幽默,世事洞明的讲话,令与会者豁然首肯。他对振中先生半个多世纪以来,潜心执教,培养出众多艺术人才,桃李满天下的教学成果,在贵州山水画领域作出的卓越贡献,给予高度评价。亦对当代书画圈存正的不良现象作了语重心长的批评,其言之确凿,一针见血的批判精神,赢得与会者的阵阵掌声。
会后聚餐时,我与几位文友一起向他敬酒,祝他健康长寿,快乐幸福!那天他显得很高兴,精瘦清健的体质,脸上泛着红光,毫无耄耋老人之态,以他幽默豁达的胸襟,走进人生百岁,是可期可望的事。怎奈世事难料,事隔不久,就惊闻他离世的消息!现在回想起来,那次是向他敬的最后一杯酒,见的最后一次面……
满腹经纶,从今不复闻教诲;
一身清气,往后难再见音容。
这副联语,是在得知先生离世后,待心情稍平复后即赶拟并书,呈之先生灵前,敬表对先生的缅怀之意!
身为名师大家的姜先生,一生授课传业,育才兴邦;呕心沥血,撰文著述;研修书画,传情益世;且不辞辛劳,各地讲学,以他广阔的学术视野和艺术视野嘉惠后人,影响甚广。
姜先生在诸多领域广涉博学,取得的卓越成就,大家有目共睹。20世纪80年代,就以《书法是一种什么性质的艺术》文章,引发持续数年的书法美学讨论,在书法理论领域开风气之先。接下来的几十年间,又向其他领域开拓,先后出版《易经与中国艺术精神》、《中国艺术生态论纲》、《中国书法思想史》、《中国画精神体系》以及《中国人的色彩观》等数十部理论专著,其所取得的成就,非本篇小文所能概述,所幸他人已将姜先生功德成就,学人风骨,深叙广传。
以上文字,仅就与姜先生交往的事,作一小叙,从一个侧面谨记姜先生的感人情怀。值先生仙逝周年之际,献上一瓣心香,愿先生在天国安适无忧!
姜先生著作
以下文字摘自姜澄清所著《电视意境琐谈》一文:
在电视成为一种创作应时节目庞大“产业集团”的情况下,精心制作,尤为困难。古典的,由艺术家个人独立操作的方式变易为群众性的集体制造。而电视又有极强的时效性,于是,“匆匆推出”,便成常态。电视节目意境的低下,与这种生产方式有相当的关系。或者说,为了保证准时播出,不能不“匆匆”而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映,实非易事。
追求节目意境的悠远,与这种“制造”节目的匆忙,矛盾太尖锐了。须知,“赶”和“抢”是难以出精品的。一位作家、画家,可以在自己的幽斋画室中从容而为、精心意匠,虽“十年磨一剑”,也无外在压力,而电视却不能这般慢条斯理。从这一点说,电视工作者更应具备才华,没有那种“万言之文倚马可待”的才气,要想“即兴”创作有品位的作品,无异“缘木求鱼”。要说问题,最根本的,便是这个!
当前的一些电视节目,正确而不感人。所谓正确是指在内容上,在宣传口径上,都不悖国家的大政方针,然而,足以感人肺腑的节目,却寥若晨星。问题的关键就是电视工作者的艺术素养,若不改变这种状况,观众也只好看看花花绿绿的泡沫了。
撰文:陈 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