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这段时间,在帮忙编一本有关贵阳历史文化的书,而谈到“历史文化”这个词,难免让人感觉厚重乃至是沉重。其实也未必尽然,至少在我看来,贵阳人的整体性格里,多少是有那么一点狂野的,并不觉得传统是个多大的包袱或者束缚,而是颇具创造力,不拘一格,随意自在。
落实到本地的饮食文化上,其中一大代表,就是“怪噜系列”。
怪噜一词,在我记忆里,大约出现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进入到贵阳人的词汇库里,来历不明,流传至今。
所谓“怪噜”,可以是一种扑克牌的玩法,有点大杂烩的意思,如今早就不大流行了。最近几年,源自江苏的掼蛋风靡全国,成为社交必备。夸张到很多饭局甚至意不在吃,打掼蛋还更要紧些。早早到场,草草填饱肚子,主要目的是打牌,甚至还出现了略偏窄的专用扑克。热情之高,难以想象。
春节前,有朋友让写春联,恰好是一位超级掼蛋爱好者,于是凑合几个当下的热点,拟了这么一幅给他——
从教小棹春游惯,但遣繁花夜坐迟。
自以为还蛮绝妙的,小棹也指小船,但棹可通桌子的桌,一语双关,不妨也理解为围着一张小桌子打扑克牌。“繁花”是去年热播的一部电视连续剧,这里也可以解释成扑克牌花样繁多的花色,打到三更半夜不舍得散场。另外,上联最后一个字“惯”,跟下联第一字“但”,正巧还是“掼蛋”的谐音。
是不是还蛮有趣的,总之那位老友非常喜欢,觉得写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现在想想,掼蛋也是某种程度的“怪噜”,也是好几种扑克牌打法的混合体。可惜,当年贵阳人的“怪噜”打法没能广泛流行,错失了成为爆款的时机。
由此引申,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起,怪噜也成为一种炒饭的名字。贵阳街头巷尾的小店摊点,卖怪噜饭的比比皆是。蔬菜、鸡蛋、脆哨、火腿肠、盐菜、土豆丝、辣椒、折耳根、西红柿、酸萝卜等等,都可以往里边加,谁家都没有一定之规,这就是怪噜的真意所在,怎么安逸怎么来。
有人评价说,“怪噜饭”的特色是“随心所欲,乱中有序”,窃以为颇为准确。烹饪之道,存乎一心,搭配上可以尽管大胆,但也得多少讲一点规律,不逾其矩,往往能够翻出新意,有出人意料的妙处。
怪噜饭之外,还衍生出怪噜花生、怪噜洋芋、怪噜粉、怪噜面等等做法,很难具体形容其风味。总而言之,都有些不依常法,于是干脆一个“怪噜”命名了事。
贵阳本土甚至还出现了以“怪噜范”注册的餐饮企业,老板碰巧是我朋友,曾经跟他浅谈过个中原委,他的说法倒很能打中我。
之所以选择“范”这个字,是因为在他看来,“怪噜”的确代表了某种特殊的“范”,跟贵阳这座城市的精神气质高度吻合。回顾历史,贵阳是个典型的移民城市,八方杂处,从来不惮于吸收外来的新奇文化,而且勇于接受、善于改造,有某种兼容并包的气度,反映在饮食上,亦是如此。
怪噜这个词,听上去就很怪噜,但这个“怪”,不妨也是精灵古怪的“怪”,而城市的本质,不就是包容万象,多元杂生,这才是其生命力的源泉。
去年贵阳引进了“天才大师达利艺术特展”,请我做过一次特邀的解说嘉宾。当时我给出了一个比喻,说是达利的“脑洞特别大”,像贵州的一道特色美食——怪噜饭,需要细细分辨不同层次的味道,才能得其精髓。
这绝对不是个突发奇想的比喻,而是真的觉得,贵阳人的“怪噜饭”是把很多丰富的材料炒成一锅,而达利也是这样一个有创造性的、不受框架约束的、不拘一格的艺术家,在多变和混搭之中,他有自己合乎审美逻辑的规则。外在的形式复杂多变,跟材料丰富的怪噜饭一样,得细细分辨不同层次的味道,才能得其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