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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不可说丨邂逅相遇,《诗经》开启的最美浪漫

动静原创撰文:孙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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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你并没有看过金城武和梁咏琪的电影《向左走,向右走》,但你总会听过孙燕姿演唱的该片主题曲《遇见》,歌里有这样很是触动人心的两句,“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怦然心动,遇见意中人,真的是一场最美丽的意外吗?

这便该是最美丽的邂逅相遇吧。

“邂逅”,有“不期而遇”之意,但其最初的含义显然与情爱直接相关,这是《诗经》开启的最美浪漫。《诗经》中的“邂逅”歌咏表明,只有那青年男女间产生长久情愫的遇见才可被称为“邂逅”。

写到“邂逅”的,《诗经》里共有两首诗,出现“邂逅”四次。《唐风·绸缪》第二章诗曰: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唐风·绸缪》是一首“闹洞房”的贺婚诗,这样诗篇里的“邂逅”,自然与情爱相关。余冠英注解说:“邂逅,爱悦也。这里用为名词,谓可悦的人。”古书里,邂逅也有“邂遘”及“邂觏”的写法,则“邂逅”原本自当是个“动词”。

《诗经》中另一首写了“邂逅”的诗,便用了更为“本色”的“邂逅相遇”的说法。《郑风·野有蔓草》诗曰: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皆臧。

诗歌大致意思是说:野草蔓蔓,缠缠绵绵。露珠闪闪,明明灼灼。美人啊美人,眉清目秀,动我心魄。不期而遇,适我心愿;不期而遇,两情相悦!

古人对于该诗最早的解说认为,“《野有蔓草》,思遇时也。君之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其中,《毛诗序》揣摩说,男女“思不期而会”,大致是不错的。故而我们大都认为,这是一首情爱恋歌,写一个露珠未干的早上,一对青年男女在野外不期而遇,一见倾心,欣喜之情难以抑制。全诗表现出的是典型环境、典型人物和典型感情,是一种清新、纯净、梦幻的氛围,带有自自然然的纯真烂漫与大大方方的朴野情怀。

啊,“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也只有如此爱意满满的“遇见”,才是真正的“邂逅相遇”。

早期的文人诗里,写到“邂逅”,往往也是直接表达情爱浪漫的。如,东汉张衡《同声歌》有云:

邂逅承际会,得充君后房。

情好新交接,恐栗若探汤。

不才勉自竭,贱妾职所当。

绸缪主中阁,奉礼助烝尝。

《玉台新咏》《乐府诗集》等均收录有该诗。《乐府解题》曰:“言妇人自谓幸得充闺房……以喻臣子之事君也。”也即,这是典型的以男女情爱口吻而抒发忠君赤诚之情的诗篇。

与张衡《同声歌》之表达模式一致,东汉末繁钦《定情诗》有曰: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

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

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邂逅承际会”,“邂逅承清尘”,这两首诗写男女情爱,虽然仅仅是以之作为比附,却其实也很有摇动心性的浪漫真挚。

南朝宋代谢灵运《相逢行》有云:

行行即长道,道长息班草。

邂逅赏心人,与我倾怀抱。

最为难得“邂逅赏心人”,与我一见倾心!然而,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此情此景,自是让人三叹息“忧来伤人”。南朝宋代鲍照《赠傅都曹别诗》亦有曰:“邂逅两相亲,缘念共无已。风雨好东西,一隔顿万里。”

南朝宋代谢惠连《秋胡行·其一》诗曰:

春日迟迟,桑何萋萋。

红桃含夭,绿柳舒荑。

邂逅粲者,游渚戏蹊。

华颜易改,良愿难谐。

谢惠连的这首诗,用的是四言的“诗经体”,而且用语也多与《诗经》相关联。比如,首句“春日迟迟”直接来自《豳风·七月》第二章之:“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又,第三句“红桃含夭”,则与《周南·桃夭》密切相关,《周南·桃夭》诗凡三现“桃之夭夭”,其首章诗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而第五句“邂逅粲者”很是巧妙,实则直接嫁接了《唐风·绸缪》诗的二三两章。《唐风·绸缪》二章曰:“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唐风·绸缪》三章云:“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而谢惠连以“邂逅粲者”之语,把这两章诗融合为一体,含蓄多情。

谢惠连《秋胡行·其一》第六句“游渚戏蹊”则更是深藏不露的《诗经》典故,指向《诗经》中最美的爱情诗篇,也是《诗经》中最美的“邂逅相遇”。从字面意思看,“游渚戏蹊”是说在水边,在小路上,“游戏”交往,流连忘返。那么,《诗经》中的哪首诗描述歌咏了这样甜甜蜜蜜的情爱场景呢?

当然就是《郑风·溱洧》: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吁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吁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诗二章,重章叠句。有学者译诗为:

溱水洧水长又长,河水流淌向远方。男男女女城外游,手拿蕑草求吉祥。女说咱们去看看?男说我已去一趟。再去一趟又何妨!洧水对岸好地方,地方热闹又宽敞。男女结伴一起逛,相互戏谑喜洋洋,赠朵芍药毋相忘。

溱水洧水长又长,河水洋洋真清亮。男男女女城外游,游人如织闹嚷嚷。女说咱们去看看?男说我已去一趟。再去一趟又何妨!洧水对岸好地方,地方热闹又宽敞。男女结伴一起逛,相互戏谑喜洋洋,赠朵芍药表情长。

“莫言相遇易,此欢信可珍。”在溱河、洧河两岸,男男女女,“邂逅相遇”,“洵吁且乐”,临别还情深意长地“赠之以勺药”!这样热热闹闹情情爱爱的欢快场景,果然就是谢惠连所概括的“游渚戏蹊”啊。

西汉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传诵千古,他们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也被认为是真正的“邂逅相遇”。北宋末周紫芝《拟司马相如琴歌代文君答二首·其一》歌曰:

凤兮凤兮胡不归,胡为四海求其雌。

其室良迩知者谁,邂逅相遇君独知。

彼美人兮伟容仪,愿与君兮相追随,归丹山兮栖高枝。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南朝陈代徐陵《玉台新咏》、唐代欧阳询《艺文类聚》等均收录有司马相如爱慕卓文君的歌诗《凤求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情感炽热,衷情缠绵。故而,周紫芝此诗“凤兮凤兮”“求其雌”以及“归丹山兮栖高枝”等语均由《凤求凰》立意,也算是“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而“邂逅相遇君独知”,很有“世上千万人,惟君知我心”之深切动情。刹那间,有种穿越感,电影《我要我们在一起》主题曲是《这世界那么多人》,总听过莫文蔚的演唱吧,“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运,我有个我们!”

野有蔓草,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是缘分吗,“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大约遇见你总是一场美丽的意外,那就愿你保有对“不期而遇”的期待,永远有勇气,永远有热爱。“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无论“转角遇见爱”“转身遇见你”还是“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愿你的邂逅相遇,是整个世界的温柔与爱意。

编辑

龙菊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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