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春节期间,在母亲家吃了好几顿饭,女儿爱吃油炸小茨菇,所以每次都备得有,色作金黄,食之香脆莫名,确实是一道颇有特色的小菜。
茨菇跟魔芋一样,同属天南星科本草植物,《本草纲目》有载,不过写法稍异,写作“慈菇”,谓又名“藉姑、水萍、河凫茈、白地栗。苗名剪刀草、箭搭草。苦、甘、微寒、无毒。产后血闷、胞衣不下、石淋”。
茨菇
我有几个朋友爱在朋友圈内谈茨菇,一位是炒辣子鸡的文青李兄,他写到:“茨菇。生于田间水边,根近球形,茎干挺立,叶如剪戟,花色清白,精巧玲珑,颇有风致。秋日初霜后,茎叶衰黄,而球根膨大熟透,正是采收时。茨菇富含淀粉,但其淀粉颗粒不及土豆细腻,咀嚼起来略有沙感,味微苦而清甜;其性凉,可消热凉血散疮结。茨菇炒肉,放油辣椒,味甚好。汪曾祺小时家乡遭水灾,众作物产量锐减,唯茨菇丰收胜以往,因此吃了太多,吃伤了。直言难吃。二十年后漂泊他乡,怀念家乡美食,茨菇免谈。但他的老师沈从文,大赞茨菇有‘格’,喜食茨菇炒肉。我也喜欢,哈哈哈哈。”
茨菇炒肉
他老弟讲到的两个典故,值得稍为介绍。汪曾祺先生在《故乡的食物》一文中说——
我小时候对茨菇实在没有好感。这东西有一种苦味。民国二十年,我们家乡闹大水,各种作物减产,只有茨菇却丰收。那一年我吃了很多茨菇,而且是不去茨菇的嘴子的,真难吃。
我十九岁离乡,辗转漂流,三四十年没有吃到茨菇,并不想。前好几年,春节后数日,我到沈从文老师家去拜年,他留我吃饭,师母张兆和炒了一盘茨菇肉片。沈先生吃了两片茨菇,说:“这个好!‘格’比土豆高。”我承认他这话。吃菜讲究“格”的高低,这种语言正是沈老师的语言。他是对什么事物都讲“格”的,包括对于茨菇、土豆。
……
北方人不识茨菇。我买茨菇,总要有人问我:“这是什么?”——“茨菇。”——“茨菇是什么?”这可不好回答。
北京的茨菇卖得很贵,价钱和“洞子货”(温室所产)的西红柿、野鸡脖韭菜差不多。
我很想喝一碗咸菜茨菇汤。
我想念家乡的雪。
真是好文字。甚至因为这个,还生发出一段好玩的事情来,庚子季夏,居然有机会到高邮出差,参加一个跟汪先生“百年诞辰”有关的纪念活动,爱祺人,读祺文,品祺菜,且得以结识先生长子汪朗老师。到了年底,我供职的贵阳孔学堂文化传播中心举办“百年汪曾祺”系列活动,再度与汪朗老师相聚。期间,我们特地安排了一次晚宴,隆重地取名为“汪氏家宴”。
高邮作家王树兴是个有心人,他不仅在本地打造“祺菜”,也即“汪曾祺菜”,有模有样、有滋有味地还原汪先生在文章中提到的美食,既有高邮风味,也有汪氏独创的一些家常菜,我吃过便不能忘,所以跟他商量,特意自高邮带来一些原材料,由他指导厨师烹制,在晚宴中呈现。其中,有蒲包肉、双黄咸鸭蛋、金丝鱼片、干贝煮干丝、汪豆腐以及上面提到的咸菜茨菇汤等。
咸菜茨菇汤
我多了个心眼,叫酒店炸了一碟小茨菇,跟咸菜茨菇汤挨在一起,让汪曾祺先生的子女和来宾们对比着品尝一下。要知道,这种只有花生米大小的小茨菇,差不多是贵州独有的品类,跟东南一带所食的大茨菇不大一样,似乎香气还要更胜一筹。用沈先生的话来说,“格”要高些。
末了,最近读到陈昌言纂修的《水城厅采访册》,为清光绪时的抄本,凡十卷,一九六六年贵州省图书馆据上海图书馆钞本复制油印本。卷之四“食货门”之“物产”也讲到茨菇,其文曰:“慈菰,同治二年,遍生野田中,日可掘三二升,饥民赖以活,其名曰慈,洵不诬也”。
正好可以印证汪先生文章讲到的茨菇可救荒,确是各地都曾有过的真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