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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乡村振兴丨苦日子过来的三妈,如今最喜认字和读书

动静原创撰文:赵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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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端阳,乡间越发的生机勃勃,郁郁葱葱的绿厚厚地覆盖着村寨,星星点点地露出些黄的白的屋子。在这样的时节,农人们的希望就能实实在在的看在眼里,吃在嘴里。地里的玉米地愈发的茁壮,种得早些的糯玉米已挂上了玉米棒子,披上了嫩红嫩红的花丝,套种的黄豆一串串的挂满毛豆,浅绿饱满的肉沫炒毛豆成了农人餐桌上的美食。

郁郁葱葱的绿中若隐若现的村寨

尽管夏至已过,但山里的早晨还微微的有些凉。出了屋子,不知名的虫儿的“唧唧”声环绕在耳边。远处的山林里,鸟儿不时传来“媳妇苦”“媳妇苦”的叫声,我没见过这种鸟儿的真身,但老人们说,这种鸟只在夏秋时节到我们山里,叫声特别神似人们故意拖长了音调的“媳妇苦”,听见了它的叫声,便又到了农忙的时节。这神奇的小东西是否与山里苦命的当了媳妇的女人有关,我不得而知,但它年复一年地叫着“媳妇苦”,应是怜悯而又执着的小鸟吧!

回了老家,最喜在清晨散散步,独享一份清新与宁静,也总能祛了心中的杂念,让思绪纯粹而辽远,与这鸟鸣山幽相得益彰。正悠悠地走着,路的转角处,三妈一手提着小锄头一手拿着些不知名的嫩草一般的东西,正慢慢地迎着我走来,我忙上前去扶着三妈,她舒展开额头皱纹,露出温暖而又慈祥的微笑,缓缓地说“不用扶,不要紧的”,却没有拒绝我的搀扶。

“三妈”是咱村里人的叫法,书面称呼是“三伯母”。三妈出生于1936年,到现在已足了85岁,头发业已花白,脸上也早布满了岁月沉淀后深邃的沟壑,身子虽有些佝偻但依旧硬朗。

三妈刚从地里挖了些花苗来,要到屋后去种下,我便扶着三妈往幺哥家的屋里走去。

三妈说:“起早起惯了,不找点事儿做总觉得浪费光阴!”

刚捯饬完院子里的花草

我最喜跟老人们聊些过去的事,三妈出生在新中国成立前,经历了那些波澜壮阔的历史,遇着三妈总要缠着问些乡村当时的情形。

三妈告诉我,新中国成立前,寨里实行保甲制,保长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甲长也是权力极大的官。在新中国成立前两年,寨子里抓壮丁抓得凶,15岁以上的男子都被强行抓了去当兵,但是与保长家沾上点关系或是送些钱物的,就能免了去。新中国成立后,大家却都争着去当兵,18岁以下的还不收呢。从前,穷苦人家是没有尊严的。新中国成立后,咱穷苦人当家作主,日子虽然艰苦,但大家集体劳动,还能参加文工团、俱乐部啥的,人和人都是平等的,谁也不比谁高上几分。后来,共产党又把地给了咱农家人,吃得苦下得力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因为三伯早逝,三妈独自撑起一个大家庭。为了抚育三个孩子读书,那段日子,三妈天不亮就到地里,要到寨里的人家都吃过了晚饭才回家,回家后还要先喂了猪牛才吃晚饭。

三妈说,那时候,节约是到了骨子里的,连晚上都舍不得点灯,每天晚上在黑得什么都看不见的夜里,静静地坐在院子里,让疲惫的身子微微放松,也不敢多想,若是想得多了眼泪会不住地流,更怕误了第二日的农活。

谈起这些往事,三妈眼里泛着点点泪花,虽然历经岁月风霜的洗礼,回忆起那些日子时言语中也透着平静与安详,但在她记忆深处铭刻下的苦楚,三妈仍不能完全释怀。

三妈和三伯是重组的家庭,一起养育了七个孩子,三妈最担心的是孩子们埋怨自己不公平。对于孩子们,她从来没有过亏欠。

三妈的七个儿女中,三哥已被聘为贵州省首批产业导师,四哥也成为一级建造师。七家中有四家住在城里,三家留在了村里。留在村里的幺哥是村里的致富带头人,也是连续两年的优秀村支书。

三妈说,不管是哪一个孩子,她都是根据当时的社会条件和家庭条件来抚育的,不管是能考上大学的,抑或留在了村里的,还是在城里做生意的,都可以拍着胸脯说:“是尽力去抚育的”。

关于教育儿孙们,三妈说得最多的是要有德行,要懂得感恩。对于过去的日子,三妈记忆仍较为清晰,她把那些与时代同频的日子都记在心里,把日子从苦走向甜的点滴讲与儿孙们听,要他们时刻记住积德行善,珍惜现在的日子,记住共产党的好,感恩党和帮助过他们的所有人。

三妈说:“我是过苦日子过来嘞人,受了好多熬煎,吃了好多苦,我感谢共产党那是打心底的……”

三妈总是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女们一定要和和睦睦,劝孙儿孙女们要好好读书,希望他们都能入了学堂,吃上读书的饭,回报我们的党和国家,做个有用的人。

这些朴素又简单的大道理,但三妈庄重而坚定的语气里,总让人信服。

像许多老人一样,为了带孙子,三妈在城里住了许久,但她最喜的还是乡间的生活,喜欢住在幺哥家。当了一辈子农民,三妈对土地有着特别的眷念,对咱农人来说,离了土地,心中总不踏实,这大概也是很多农人安土重迁的原因吧。

上了年纪的老人睡眠总是很少,三妈几乎每天都起得很早,起床后便开始打扫房前屋后,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拿着扫帚,扫地时弯着腰,佝偻的身子与双腿几乎成了九十度的角,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但三妈扫不了一会儿就得直起身子长长地舒一口气,歇一会儿后再接着扫。

幺哥说:“我老妈回来后,我这房前屋后啥时候都是干干净净勒,让她不扫都不行……”

扫了地,三妈简单吃过早餐,换了身衣服,又拿着锄头到屋子侧面的玉米地里,为玉米除草。

三妈说:“这几窝苞谷种得晚些,等其它苞谷都收回炕楼了,它才会熟,到时候拿来煮嫩苞谷吃……”

说着话,三妈一锄一锄地刨着地,行动有些迟缓,但每一次挥动锄头都用了巧力,依旧有着曾经强干的风采。

乐呵呵地锄草

这样的时节,午饭过后,天儿总是越发的闷热,三妈照例是要午睡的。睡起后三妈会捯饬捯饬院子里的花草,或是到幺哥的养猪场里转转,捡拾犄角旮旯遗漏的垃圾,拔一拔缝隙里长出的野草。

回到寨里后,三妈总是闲不住,比咱年轻人都充满活力,在三妈看来,村里的日子比城里踏实有趣了些。

闲下来时,三妈会看会儿电视。但幺哥说:“你三妈呀,不爱看电视,更喜欢看书!”

三妈生在旧社会,还是在边远偏僻的小地方,那时这个几乎脱离了主流社会的小寨子文明尚未开化,女子能上学的都是些地主家的孩子,保长和甲长家的女孩也没能上学堂。作为平常农家的孩子,三妈17岁便配了婚,是真真的一天学堂没进过。

看着我诧异的脸,三妈拿出了她正在看的《格林童话》。

三妈告诉我,识字主要是孙儿孙女们教的,从最简单的字一个一个学起,还学会了些简单的拼音,读些带拼音的书是可以的。

三妈给还未上学的孙儿讲故事

三妈眼神很好,不用老花镜也能把豆大的小字看得清楚。三妈看书时,总是很专注,保持着与书本一尺左右的距离,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的庄重严肃,像极了搞学问的老学究。

三妈说:“还是有好多字不认得,等小孙孙放学回来再教我……”

许是想记住书里的故事,三妈读每一本书都要读三遍,这本《格林童话》已在读第二遍了。

幺哥调侃地说道:“我老妈估计要考老年大学!”

三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别听你幺哥的,就是看着好玩,觉着看电视太吵罢了……”

现在村里搞乡村振兴,文化振兴是重要的一环,85岁的三妈走在了前列,确乎是我们的榜样。

三妈学字,似乎有特别的目的。

三妈总想着要留些东西给儿孙们,七个儿女每家的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的,物质上不用留下什么,只得留些物质以外的东西。

在62岁时,三妈仔细回忆了自己一生的经历,请了人记录成册,印成了小册给儿女们作个小纪念。但三妈对记录的内容似乎不甚满意,有些记录缺失或是不准确。我想,三妈学字最初的目的是让自己能写下来。

仔细看了三妈请人记录的册子,依稀能在字里行间窥见这个小村寨在大时代背景下的变迁,看见几十年山乡农人奋进的缩影,也更能瞧见这个小村庄从封建走向文明、从贫穷到逐渐富裕的大致历程。

三妈知道我爱写些文章,要我帮她再整理一次,我惶恐地应了下来,三妈喜极,搬了椅子坐下,便开始娓娓地说来,又是一副庄重的面容,说话时眼神笃定地望着对面的山顶。

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三妈精神矍铄,越说越兴奋,高兴得舒展开了眉头上条条深邃的皱纹,愈发的变得活力起来。

三妈是寨里公认的坚强的代表,也是一大家子精神上的顶梁柱,只要她在,家里人都有主心骨。

我仔细地记录下三妈说过的话,细细地回味着她80多年来的经历,那些在绝境里对生活的不屈,那些在苦楚里倔强的抗争,那些在顺遂中的坚守,都是激励着我向前的动力……

编辑

曾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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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薇

编审

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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