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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说夜郎丨南京“三九”受降细节,受降主官是如何接受日本投降的

动静原创撰文:龙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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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物立足,以史料为盾,

虎视牂牁,鹰瞵万峰,解读历史。

1945年8月14日,日本天皇宣布接受《中美英三国促令日本投降之波茨坦公告》,向盟国投降。次日,日本投降照会由瑞士(二战中立国)驻华大使馆转致中国,中方当日便电告“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冈村宁次,指示其“通令所属日军,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并派代表至江西玉山,接受中国战区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将军之命令”。因此,日本正式投降时间为8月15日,即日本投降照会致交中国时间。8月16日,蒋介石致电全国,正式委派何应钦出任受降主官。如此高光的受降主官,为什么派何应钦出任,而不是蒋自己,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涉及一个外交对等的问题。代表日军投降的冈村宁次,军阶只是陆军大将,而蒋介石是特级上将,亲自主持受降,外交不对等。何应钦是陆军一级上将,职务和军阶与冈村相似。此外,何应钦也是国民党在黄埔系统里除蒋之外,最有威望和影响力的将军。顺便提一句,国民政府正式授予蒋介石特级上级的时间,是1935年4月1日,蒋当时正好在贵阳。

1945年8月15日《大公报》登载日本投降新闻

南京受降仪式前,日军派代表接受何应钦的命令,这个过程史学界称之为洽降。陆军总部原定在江西玉山接见日军降使,因连日暴雨,机场跑道被洪水冲毁,便临时改在湖南芷江。因此民间对抗战有“北起宛平卢沟桥,南终芷江七里桥”的说法。芷江洽降时间是8月21日-23日,日军降使代表为副总参谋长今井武夫,中方代表为陆军总部参谋长萧毅肃。双方主要商讨日军投降的细节和部署,上交日军在华兵力图表,同时签字确认事关受降事宜的“备忘录”。萧毅肃精明能干,“日军降书”初稿即其拟定。1944年底,贵阳警备司令宋思一将其推荐给何应钦,便备受器重。但萧毅肃是陆军中将,今井武夫只是少将,为求对等,洽降会议时,萧只得临时取下军服上一颗星,以致数日后在南京受降时,有记者疑问,中国军官怎么晋升这样快,几天不见,便有两颗星了。

8月21日,芷江洽降。中为陆军总司令部参谋长萧毅肃

9月2日,日本向同盟国签字投降,签字地点是停泊在东京湾的美军“密苏里号”战列舰,美国陆军五星上将麦克阿瑟担任受降主官,中方签字代表是军令部长徐永昌,中国作为二战盟国重要一员,被安排在美国之后第二个签字。日本向盟国投降,标志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胜利,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因此,2014年2月第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七次会议表决通过,将次日(9月3日)确定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9月4日,何应钦在芷江洪济中学“奎文阁”广场,参加各界庆祝胜利大会,并发表演说:“日本帝国政府已正式向盟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将军投降。不日,应钦将亲去南京,代表蒋委员长接受冈村宁次正式签字的降书。从此,我们沦陷的区域,将完全收复。从前的失土,台湾、澎湖等,将重回祖国的怀抱。”

按照芷江确认的“备忘录”,日军向中国战区的投降仪式,地点定在南京黄浦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九”是中国人最吉利的数字,因此时间定在9月9日9时,是谓“三九受降”。当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军校大门用柏枝扎成彩坊,上悬“中国战区日本投降签字典礼”十二个金光大字,熠熠生辉。会场礼堂正面,悬挂孙中山大幅遗像,两侧为中华民国国旗和国民党党旗,按照美军参谋意见,下方贴“和平”二字和象征胜利的大红“V”字。礼堂二楼围栏用红白蓝三色彩布包裹,以增添喜庆氛围。受降席正对礼堂大门,何应钦居中,左为海军上将陈绍宽和空军上校张廷孟,右为陆军二级上将顾祝同和中将萧毅肃。两侧为观礼席,坐满各集团军司令、盟军代表、驻外使节和记者等200余人。

南京“三九”受降会场

8时52分,日军降将冈村宁次等一行七人,在军训部次长王俊中将引导下,由礼堂前门进入会场,这些昔日叱咤横行的将军们,终于低下高傲的头颅,向何应钦行四十五度鞠躬礼,然后坐于投降席。冈村居中,左为总参谋长小林浅三郎、副总参谋长今井武夫、参谋小笠原清,右为海军中将福田良三、陆军中将谏山春树、三十八军参谋长三泽昌雄。随即何应钦宣布记者照相五分钟。按照规定,冈村先上交身份证明,经何应钦检视后收下。9时整,萧毅肃将日军降书(2份)交冈村,冈村极为谨慎,起立双手捧接,仔细阅读一遍,才缓缓着墨落笔。随后从上衣口袋取出圆形水晶图章,轻蘸红色印泥,盖于名下。也许气氛过于紧张,冈村的手微微颤抖,其中一份居然盖歪了,冈村随即向何应钦点头,表示歉意。9时9分,日军总参谋长小林浅三郎将签字后的降书呈献何应钦,何应钦起身答礼,并在降书上签字盖章,旋命萧毅肃将其中一份交还冈村留存。

何应钦在日军降书上签字盖章确认

降书(局部)。注意看,冈村的章明显盖歪了

南京“三九”受降,结束了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华大地的野蛮入侵,注定要以绚烂笔墨写进中华民族的伟大历史。第一,呈交降书为什么不是日军司令官冈村宁次,而是参谋长小林浅三郎?第二,接收降书时,何应钦为何还礼,并且“腰”比日本人还要弯?

投降仪式结束后,何应钦向记者展示降书

何应钦与冈村宁次,一说是日本士官学校同班同学,一说冈村曾任何应钦所在中国留学生队区队长,是师生关系。两种说法均不准确。何应钦是1914年进入士校第11期步科,而冈村早在1904年就从士校毕业,因此二人是学长和学弟关系。1933年5月31日,日本胁迫中方签订《塘沽停战协定》时,二人有交集,但时任北平军分会代理委员长的何应钦怕背骂名,便指派总参议熊斌为全权代表,赴塘沽与时任关东军副参谋长的冈村谈判,仅一天时间就高速度签字,因此二人并未谋面。两人初次见面,是同年11月7日,加上一个华北政务委员黄郛,三人为处理“停战协定”善后事宜,连续三天在北平磋商。据冈村回忆,由于没有外人在场,三人得到“推心置腹谈心的机会”,核心内容就是“遏制共产党势力的抬头”。

投降仪式结束,冈村垂头丧气步出会场

日本投降,何应钦向冈村转达“准其以劳绩赎罪,免以战犯惩处”的训令。所谓劳绩,即“必须完整无缺地向国民党政府移交占领地盘、武器弹药、军需物品及各种设施,凡不法扰乱治安者,不视为蒋委员长的部队,应断然采取武力自卫,毋庸踌躇。”冈村果然“全力遵守何总司令训令,不负期望。”以至中共在敦促日军缴械投降时,日军非但拒不执行,还以武力对抗,华北、苏北的八路军、新四军不得不通过激战,才收复一些日伪军盘踞的城镇。冈村更是露骨地表示,愿意以百万在华日军,帮助国民党打共产党。据白崇禧透露,此建议深得蒋介石嘉许,只是因美国人反对以及其他种种考虑,蒋才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投降的百万日军去“勘乱”和“剿匪”。

1949年1月,冈村被公审,却被宣判无罪释放

日本投降,中共中央提出一份战犯名单,作为“三光政策”的始作俑者,冈村被列为头号战犯,各界也一致赞同。但何应钦对此置若罔闻,照样承认冈村的指挥权,只把“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改为“善后总联络官”,其原有的官邸、卫队、座车,原封不动保留享用。1949年初,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大战役取得胜利,国民政府内外交困、进退失据之际,何应钦周旋法庭,将冈村无罪释放,为防止意外,甚至指示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派车,将其护送至吴淞码头,登上开往横滨的“维克斯”号。因此,正是基于“使其为己所用,结成反共盟友”的目的,受降仪式,何应钦才会“不念旧恶,以德报怨”,给足冈村“面子”,让小林参谋长代其呈献降书。其实,何应钦对冈村的“宽容”,还有一个细节。按照规定,投降仪式上日军将领的军帽必须脱下,握在手中,放在右膝,其他人都照做,但冈村的军帽却大模大样放在桌上,何应钦也视而不见,未加制止。

冈村在降书上签字盖章。注意看,其军帽是放在桌上的

关于受降时何应钦的“腰”,台湾学者李敖曾经拿着照片抨击,“这个投降者的腰板比较直。这个受降者,所谓胜利者的腰,反倒弯了有三十度。”细看照片,的确如此。按盟军统帅部规定,投降一方向受降一方行三次礼,受降一方均不用回礼。然而,当日方参谋总长小林浅三郎向何应钦呈献降书敬礼时,何应钦居然起身双手接过降书并答礼,引起观礼席上一片哗然。对于此事,何应钦女儿何丽珠有如下看法:“父亲对日本有一些感情,也以毕业日本士校为荣,有人因此说他亲日,事实上他是知日。当年国民党当局曾设立小组讨论,应以何种态度受降,大家觉得不应傲慢,也不能谦卑,最后父亲从座位上半起身接下降书。”

投降席与受降席。受降席明显宽大许多

从接收降书的照片看,何应钦的腰的确要弯些,但就事论事,如果就此问题说何应钦“奉日若神”,“自甘对日矮半截”,笔者认为,这就多少有些冤枉何将军了。由于条件有限,日方投降席是由三张普通办公桌拼凑,一字排开,上铺淡蓝色布条。中方受降席为显示区别,使用了两张较大的战时指挥桌,上铺白色布条,因此受降席明显宽大许多。笔者就何应钦身高问题,曾经专门咨询其女何丽珠,得知何应钦身高为168厘米,属于比较典型的南方人身高。而小林在日人中算异类,目测身高175厘米左右,何应钦身高上便吃了亏。小林递呈降书时,受降席正中放置的那面时钟,正好挡在小林腰部,造成其身体无法前倾,降书甚至没有递到桌子中线。面对宽大的受降桌,何应钦只得前倾身体,接下降书,这应该是何应钦“弯腰”的真实原因。

日军总参谋长小林浅三郎向何应钦呈献降书

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是近代以来中国人民反抗外敌入侵持续时间最长、规模最大、牺牲最多的民族解放斗争,也是第一次取得完全胜利的民族解放斗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以及游击队,八年抗战,浴血奋战,作出不可磨灭的贡献,理当分享一份胜利果实。但国民党当局,却用尽手段,阻止中共参与受降,致使芷江洽降和南京受降没有一个中共代表参加。南京“三九”受降后,按照芷江签订的“备忘录”,中国战区被细分为16个受降区,由各地集团军在三个月内陆续接受日军缴械投降,如陈仪在台北,阎锡山在太原,薛岳在南昌,孙连仲在北平,卢汉在越南河内等。但这份名单,却没有一个受降区分配给八路军和新四军。从这点看,抗战受降,也是对中国共产党一段极不公正的历史。

编辑

龙菊珍

编审

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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