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听到有人在抱怨,现在过年的年味越来越淡了,就连小孩子,也不盼着过年了。的确,你看小孩子平时玩的玩具,几十百把块钱的,那叫小“case”。哪像我们当娃儿的时候,每天能够得三五分钱过早的,就已经很不错了。才到年边,就扳着指头算日子,到了过年,可能收到一两元压岁钱,你想想,这是多大一笔收入啊。所以,除了数天天,心里还在暗暗盘算压岁钱的用法。
当时的货币
也许是看了苗溪春先生扮的关公的缘故,这年我朝思暮想地要得到一柄青龙偃月刀。年初一一大早,我揣上昨晚得的压岁钱,直奔小十字,筑同街和民生路一带,全是卖年货的。掏出近一半的压岁钱,选了一柄木头青龙偃月刀,做工很是精细,用桐油灰钩的青龙头,眼睛是圆玻璃镜镶的,刃口刷的银粉漆,翘起的龙鼻上穿着一络红须。又买了张关公的纸脸壳,用橡皮筋套在耳朵上。一转身,看见一挑“并嘣”,这是用玻璃吹制成葫芦形,底是平的,很薄,含着细细的瓶颈一吹一吸,振动瓶底,便发出“并嘣并嘣”的声音。站着想了一想,哪有关公吹“并嘣”的,于是跨上想象中的赤兔马,提着青龙偃月刀打马回程。
快到家门口时,我从纸脸壳的两个园洞中,猛然看到刘备站在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隔壁小哥。只见他戴着刘备的纸脸壳,左边腰间悬着宝剑,指着我说:“关二弟,跟我走。”然后右手拔出宝剑,双手一分,居然是柄鸳鸯剑。谁让刘关张当中,刘备是大哥呢,我只好并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这时,从巷子里冲出个“孙悟空”来,手里挥着根竹竿当“金箍棒”,我俩一见,大喊“看剑”“看刀”,便向“孙悟空”冲去。“孙悟空”举着竹竿说;“我不怕你们的呵,我这是金箍棒呵!”我们停住了脚,心里很清楚,真正短兵相接,吃亏的肯定是花巨资购置的刀剑。
忽然,耳边传来“啪”的一响,扭头一看,高坎坎院门前站着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娃儿,手里举着支黑黝黝的驳壳枪。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火药纸,撕下一块,拉开枪栓,把火药纸卡上,一扣扳机,又是“啪”的一声。我们顿时呆了,因为我们都知道驳壳枪来自哪里:富水路快到市场路的右手面,有一个木匠铺,老木匠专做各种木手枪,达到乱真的程度。做好的手枪都挂在柜台的窗上,我们放学以后,不知多少次拐到那里去看过摸过,又恋恋不舍地离开。因为刚放过《平原游击队》,所以李向阳手持的驳壳枪尤其让我们心向往之。我在心里暗暗后悔,如果不买关刀,所有的压岁钱掏上,刚刚够买把没得上漆的白木手枪,自己拿墨汁涂上,再打上蜡,那有多拽啊。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有等明年发压岁钱再说了。
正在想着,“刘备”发话了:“拽哪样拽!过年哪个兴玩枪的!”然后回头朝我和“孙悟空”看了一眼,大声地说:“走!到科学馆的坝坝头唱戏去!”我和“孙悟空”也大声说“走!唱戏去!”
“驳壳枪”一听,有点急了,连忙问:“去唱哪样戏?”“刘备”回答说:“关你哪样事。我们唱刘备和关公,大战孙悟空。走喽!”我们便挥剑的挥剑,舞刀的舞刀,抡棒的抡棒,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