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美食和美景相伴,旅途和人生都难称完满,有机会的话,最好不要错过。在“逛吃贵州”的青绿山水、寻常巷陌,有一个看得见、遇得到、闻得着、吃得上的贵州等你来。
看到眼馋处,便是出发时。
贵阳涨端午水,是我们打小就熟悉的俗谚。只能说诚不我欺,今年雨水之丰沛,似乎还远胜过往。端午之前,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雨,且还是续多断少,每日要路过的花溪河,单靠目测也能感到水位有明显上升,六月三日,农历五月五,鄙人供职的贵阳孔学堂一期在闭园维修将近一年后,终于重启,结果不出所料地,头天凌晨开始下雨,近午未歇,扎扎实实感受了一把贵阳涨端午水的威力。
年齿渐增,对于节日的期待也慢慢下降,但端午的粽子还是个我爱吃的东西,应该是去年就曾经写过,有个我家楼上的邻居苏大姐,手艺极佳,她亲手所包的福建烧肉粽,是我近些年所吃的最佳,“年年馈之,不折不扣的中国好邻居。台湾人沿袭闽省的粽子做法,……馅料讲究,带皮五花肉、鹌鹑蛋、香菇、莲子、花生、红豆……丰富无比,煮熟后混融一片,鲜美无比”。
福建烧肉粽
今年却错过了,前不久遇到苏大姐的女婿小陈,他告诉我,因为疫情影响,岳母回老家后一直没敢外出,估计暂时还得待一段时间,“我老婆还没学会包,大家都吃不到咯”。
听闻此言,不由得一阵失望袭来。没想到的是,隔不数日,小陈晚上忽来敲门,拎着一提十来个粽子给我,说是岳母做不成,好在同楼的福建亲友还有会包的,知道他们家今年没家乡粽子吃,特地送来,“搞不好比我岳母包得还要好,这个人以前是开馆子的大厨”。
包粽子
道谢不迭,自不必表。到十二点多,稍有饥意,赶紧蒸了一枚试吃。我得说,味道是好的,但跟苏大姐比,有差距,里面的馅料不够丰富,没有鹌鹑蛋和莲子,一块五花肉也欠入味,加上红豆太多,吃起来有点抢戏。当然,这是吹毛求疵的要求,甚至有可能仅仅出于对苏大姐的感情,对第一次吃到的福建烧肉粽的记忆,导致稍有差异,便妄判高下。
说起来我家住的这栋楼很有意思,上上下下一百五六十户,福建人至少三几十家,上上下下,慢慢有几家熟识。他们讲,多是同乡甚至有亲戚关系,外出谋生,因地缘和血缘而抱团,买房子买在一起,也有个互相照应的意思在里面。
这种同乡同业同居的现象,在中国的传统里常见。我外公是宁波奉化人,自小在上海当学徒,做皮革生意,后因抗战爆发,一路逃难到西南,最后定居贵阳。经历公私合营等等历史变迁,但一辈子都在商业系统工作,直至退休。而当时贵阳市工商界的好些重要人物,好像也多是宁波人。记得幼时听外公回忆旧事,说是同业的师徒传承乃至行业同事,多为同乡,彼此帮衬扶持,内部有严格的行规和信用,部分也就建立在这种地缘纽带的信任上。
我后来读到沈昌文沈公的回忆录《也无风雨也无晴》,忆及自己少年学徒的经历,跟外公的摆古几乎可一一印证。此老祖籍也是宁波,父亲吃鸦片早逝,弄到倾家荡产,他十三岁就到上海银楼当学徒,在底层讨生活,甚至可能很早就塑造了他的商业本能以及知人阅世的眼光,间接帮助他在夹缝中讨生存,且居然也扎扎实实趟出了一条路来,在那个启蒙的时代开创出一番了不起的事业。
《也无风雨也无晴》
中山大学的吴重庆先生是福建莆田人,著有《孙村的路:后革命时代的人鬼神》一书。我几年前跟他认识,稍一接触,便感到吴兄是个有问题意识、关注乡土的真学人,他在书中写到自己的故乡“孙村的‘打金’业,作为‘同乡同业’经济和非正规经济的一种业态,在主流的、‘现代’的资本主义经济的话语体系里,也一定是被视为不入流的、落后的、边缘化的经济形式。……在目前铜墙铁壁似的政治—经济结构中,大概只有从‘界外’,从另类的经济实践中,方可获得突围的可能与机会”。在中国的改革开放大潮中,“同乡同业”的力量,牵引了多少普通打工人和生意人在异乡打拼,把话说得绝对一点,没有这些外乡人提供的各种服务,哪来城市的正常运转,如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他们黯然返乡,对于个体和城市的影响,都会非常深远。
《孙村的路:后革命时代的人鬼神》
扯远了,我自己对于肉粽子的特殊偏爱,其实也跟外公外婆的影响有关,要知道,宁波人也是爱吃肉粽子的。但无论此乡彼乡,中国人都眷念粽子的滋味,无论甜咸荤素,无论白粽肉粽,我们对于端午节都有着同样的盼望和祝福,愿消除疠疫,人民安康,早一天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