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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不可说丨不要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食用、器用、药用、做乐器、当文玩……葫芦的努力,真好看

动静原创撰文:孙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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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说起葫芦,你所熟知的可能还有《西游记》里银角大王的紫金红葫芦。但撇开这些神奇,真实的葫芦也精彩纷呈。

来源:动画片《葫芦娃》

葫芦属植物共6种,主要分布于非洲热带地区。具体到我们的日常,往往,我们所说的葫芦,是指我国栽培的1种及3个变种,即葫芦(原变种)和瓠子扁蒲、小葫芦、瓠瓜。

而我们的先民对葫芦有更多说法,“瓠”(hù)“甘瓠”“匏”(páo)“壶”“壶卢”“蒲卢”等均指葫芦。

最早是在《诗经》里,被反复歌咏的葫芦,是美美的食材。《豳风·七月》有曰:“七月食瓜,八月断壶。”诗句里,以“食瓜”对应“断壶”,显然,“断”下来的葫芦是用来吃的。《诗经》中明确提到葫芦类菜蔬的还有《小雅·南有嘉鱼》:“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小雅·瓠叶》:“幡幡瓠叶,采之亨之。”

“甘瓠”好吃是可理解的,但“瓠叶”,就是葫芦叶,也采摘了烹制食用?是的,千真万确。《毛传》解释说:“幡幡,瓠叶貌。(瓠叶)庶人之菜也。”看看看看,那个时候,群众不光是吃瓜的,还是吃葫芦叶的。而《后汉书·儒林传》记载:“每春秋饗射,常备列典仪,以素木瓠叶为俎豆。”飨(xiǎng)射礼是重要的典礼,《周礼·春官》也有记载,要宴饮宾客并举行射箭之礼。这是葫芦叶做菜用于正式典礼。

大家都知道苏轼的名句“腹有诗书气自华”,可下一联就是“厌伴老儒烹瓠叶,强随举子踏槐花”(出自其《和董传留别》)。看来精致吃货苏轼并不喜欢这道烹制葫芦叶。可能苏轼没有注意到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羹臛法》的网红制作:“作瓠叶羹法:用瓠叶五斤,羊肉三斤,葱二升,盐蚁五合,口调其味。”看到了吗,这不会不味美啊(请不吃羊肉的盆友自动调整)。

但其实,苏轼所“厌”的,可能仅仅是“老儒”所做的瓠叶羹。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是追述北宋都城东京开封府风俗人情的笔记著作,书中所提及的名家“瓠羹”(应该包含但不限于“瓠叶羹”)有“徐家瓠羹”“史家瓠羹”“贾家瓠羹”“周待诏瓠羹”等。这些都城里的网红瓠羹,苏轼很可能是吃过的——吃过这样美味的瓠羹,怎么会不厌烦“老儒烹瓠叶”呢?

而宋代诗人梅尧臣写到了葫芦售卖,其《五月七日见卖瓠者》有曰:“四月彼种瓜,五月此卖瓠。”这大概是抢早抢先上市的。宋代诗人刘子翚(huī)是很赞美葫芦的,他的《园蔬十咏·瓠》有曰:“溉釜熟轮囷,香清味仍美。”

《诗经》中还留有凭借葫芦渡水的古风遗韵,这应当是利用葫芦浮力的古老生存智慧的“器用”了。《邶风·匏有苦叶》诗曰:“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对此,《正义》引《韩诗外传》韦昭注解《国语·鲁语》云:“佩匏可以渡水也。”

诗句“匏有苦叶”中,“苦”当通假为“枯”字,也即匏叶干枯,暗示匏瓜成熟,可以用来渡水,继而才言及“济有深涉”。不然的话,以“苦味”之“苦”来理解,匏叶味道发苦与“济有深涉”实在没什么联系。古人起兴虽往往有深意,但也往往有隐约的比附、联想等思路可循。

因此,“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大致可以翻译为:“葫芦有叶已干枯,济水岸边渡口深。深就腰拴葫芦来泅渡,浅就提起下衣来过河。

图片来自网络

而匏瓜渡水,除《国语·鲁语》外,《庄子·逍遥游》也曾言及说:“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庄子是说,要善于用大。大葫芦正应该有大葫芦的正确用途,不能用大,是内心闭塞心窍不通。《鹖冠子》有曰:“中流失船,一壶千金。”意思是说,壶即葫芦,其性浮,得之可以免沉溺。故当失船之时,其值千金也。

而更明确地把葫芦作为器具使用,居然也是最早见于《诗经》。《大雅·公刘》诗云:“执豕于牢,酌之用匏。”其中的“酌之”指斟酒。“匏”是“葫芦”,此处指剖成的瓢,古称“匏爵”“匏樽”,是当时可用于祭祀、宴饮的酒器。

还记得不?苏轼《前赤壁赋》有这样一句:“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你注意到没有,“匏樽”与赤壁的月色真的很相配。苏轼的确是个爱天然爱生活的文人,他的《病中游祖塔院》诗也有:“道人不惜阶前水,借与匏樽自在尝。”(不过当时他是在“病中”,后来那个苏轼用来喝虎跑泉泉水的“匏樽”消毒了吗)

最早的明确写到酒葫芦的,是南北朝时期南朝宋代文学家鲍照。其《拟古诗》有曰:“海岱饶壮士,蒙泗多宿儒。结发起跃马,垂白对讲书。呼我升上席,陈鳝发瓢壶。”诗句说,他游历山东和江苏、安徽北部等地区,与壮士跃马扬鞭,听名儒讲经,还被作为尊敬的客人,以鳝鱼和美酒来殷勤招待。诗句中的“瓢壶”,就是酒葫芦。

唐末诗僧贯休有诗句说,“药兼神鬼在葫芦”“葫芦盛药行如风”。这简直可以算是葫芦里装药的广告语了。

而葫芦本身也是食药兼用的,李时珍《本草纲目》将葫芦列入《菜部》,用了“悬瓠”“蒲卢”“茶酒瓠”“药壶卢”“约腹壶”“长瓠”“苦壶卢”等名目。其所药用,主要是用葫芦子,用以治疗水肿、风痰头痛、恶疮癣癞等。

《三字经》关于音乐的启蒙内容说:“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这是依据乐器的材质进行分类。“八音”一词出现很早,《尚书·舜典》有曰:“三载,四海遏密八音。”其实,葫芦列入“八音”,最早见于《周礼·春官·大师》:“皆播之以八音:金、石、土、革、丝、木、匏、竹。”东汉郑玄注解说:“匏,笙也。”郑玄认为,笙属于匏音。

《古今图书集成·乐律典·笙竽部》所录唐代李程《匏赋》有曰:“自然之器匏也,可睹宜标名于曲沃,竟入用于乐府……听斯匏之音也,可以知太平之阶。”李程对于匏乐器、匏音乐给予了褒扬。而现今比较大众的葫芦乐器,当然是“葫芦丝”了。据说不少文艺大叔阿姨都会吹葫芦丝,特别是会吹那首著名的《月光下的凤尾竹》。

葫芦丝,图片来自网络

李程《匏赋》中点名的“曲沃”,是今山西省曲沃县,现当地葫芦文化仍是靓丽名片,“曲沃花葫芦”被列为山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

“花葫芦”,显然属于文玩类。于诗词中所见,宋代就有人对文玩葫芦爱不释手了。宋代张继先《点绛唇·小小葫芦》词曰:

小小葫芦,生来不大身材矮。子儿在内。无口如何怪。

藏得乾坤,此理谁人会。腰间带。臣今偏爱。胜挂金鱼袋。

细细理会,张继先所云之“小小”葫芦是“无口”的——根本没有打开,不会是实用性的,又特别小巧可爱,当属文玩无疑。

陆游《刘道士赠小葫芦》诗有曰:“色似栗黄形似茧,恨渠不识小葫芦。”他特地写了小葫芦的可爱颜色及形状——居然是小似蚕茧的——这个不会是我们今天常见的细腰葫芦。但陆游的小葫芦可能也有兼具实用性的。他的《午坐戏咏》诗有云:“贮药葫芦二寸黄”。“二寸”大约是六公分的样子,那的确是个可堪把玩、让人爱不释手的宝葫芦了。

大宋皇族诗人赵汝鐩《出郊》诗曰:

二月垂杨岸,行春诗酒徒。苍头前引道,拄杖挂葫芦。

他这首诗,显然是高调发朋友圈的。你看,春游啊多快乐,仆人开道,再加特写酒葫芦,自带佳酿。但除了自嘲为“酒徒”,他还高调地说自己是“诗”徒。写诗难道也与那挂在杖头的葫芦有关?是的,赵汝鐩在诗里暗用的典故,正是南北朝时南朝梁代诗人王筠“好弄葫芦”。

题为晚唐冯贽著的杂记《记事珠》载:“王筠好弄葫芦,每吟咏,则注水于葫芦,倾已复注。若掷之于地,则诗成矣。”可见,王筠的“好弄葫芦”,其实是紧张的诗意构思,打腹稿。在这个意义上,王筠的葫芦可称得上真真正正的“文玩”了,算是“诗葫芦”吧。

后来,又有人把葫芦玩“方”了。明代谢肇淛《五杂俎》云:“葫芦多有方者,又有突起成字为一首诗者。盖生时板夹使然,不足异也。”这是让葫芦长在模具里,文玩操作到了这种地步,人们可真是有巧思。但确实也不稀罕,现在所谓工地上挖出的人形何首乌啦什么的,却成了骗人的把戏,多了去了。

而葫芦也居然用以描写美女,居然与男女之情相关。《诗经·卫风·硕人》诗云“齿如瓠犀”。朱熹注解说:“瓠犀,瓠中之子,方正洁白,而比次整齐也。”这是说,“硕人”的牙齿像葫芦子,又白又整齐,真呀真好看。

葫芦和葫芦子,图片来自网络

蒲松龄《聊斋志异·梅女》中有个美少妇对情郎约定:“郎如爱妾,当以指弹北壁,微呼曰:‘壶卢子’,即至。”美少妇自称“壶卢子”,想必也是有一口好牙,能代理牙膏品牌的那种吧。

日本紫氏部的长篇小说《源氏物语》里有个悲情人物“夕颜”,但其实她并不叫“夕颜”。源氏初见夕颜,是在一个黄昏,洁白的夕颜花正在静静绽放,让人意出尘外。源氏命侍从摘一朵来,侍从却终于用了一把香气扑鼻的白纸扇盛着花献给源氏。扇子上写着一首和歌:“白露濡兮夕颜丽,花因水光添幽香。疑是若人兮含情睇。”源氏做了一首和歌作为答歌:“夕颜华兮芳馥馥,薄暮昏暗总朦胧。如何窥得兮真面目?”通过一朵花和一把纸扇,他们就这样开启了爱的航程——其实中国的才子佳人故事里有好多这样的桥段。

夕颜花就是葫芦花,黄昏盛开,翌朝凋谢,中国有不少地方很质朴地将其称为“夜开花”。

叫“夜开花”也罢,叫“夕颜花”也罢,花儿凋谢了,是会有些伤感。但你看,那青青的葫芦挂在藤上,生机无限,又有很多很多希望和美好就在前头!

编辑 | 

曾璐

责编 | 

时小千

编审 | 

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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